美人魚收藏家（下）

正在展覽的美人魚

“所有的收藏！”小克補充道，“他說‘我的收藏’，也就是說他帶回來不止一條美人魚，他收集了很多美人魚！我們剛剛得到了證據，證明美人魚的收藏者確確實實存在！”

小克的熱情充滿感染力。艾莉莉俯身看向那封信，確認自己完全理解了這封信。“正在進行的博物館文化交流和贈禮活動……也許，美人魚正靜悄悄地躲在這間博物館的某個展館中……”

“可博物館太大了……”小克神色突然擔憂起來，“他難道不會想著加個藏寶圖什么的？”

左依依再一次拿起德·洛克莫雷爾的信，她也默默想著也許有一個地圖或者圖畫能夠給他們指明線索。她翻起最后一頁，希望找到謹慎的觀察員留下的一絲線索，但不幸的是，一片空白。

“也許它們已經被發現并展出了。”艾莉莉怯怯地說，“無論如何，媒體報道過，很有可能就是因為它們已經被找到了。”

“這很有可能，報道說得很模糊，可能是因為這件事并沒有引起記者的注意。但是如果箱子真的存在，還需要知道它們是不是被帶來參加這次博物館活動，以及在哪一個展館中展出。也許應該去展廳看一看。”

很明顯，左依依還在思考，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哎呀！哎呀呀！艾莉莉！我們對加斯頓·德·洛克莫雷爾捉到美人魚的地方一無所知。看！他的大部分信件都沒有日期，提到海員看見美人魚的那段也沒有提到地點。而且，他從未提到怎么捉美人魚的事情。如果他們把展品按照地理區域劃分放到展廳里，這簡直是大海撈針！”

“這都取決于美人魚究竟有多大！”小克驕傲地反駁道。

左依依緊緊盯著加斯頓·德·洛克莫雷爾的最后幾句話，沒有注意小克剛剛說了什么。

“不過，如果我們的運氣足夠好，圖盧茲自然博物館真跨越大洋將標本帶了過來，又把它們都展出的話……我們還是一起先想想展廳里的物品都是如何擺放的。”

左依依遵循自己的思路，輕輕拉開鐵門，確認圖書管理員是否回到了辦公桌。圖書館里連一只貓都沒有，他們得趕緊出來。

“稻草人”武器

左依依、艾莉莉和小克踮著腳尖跑到圖書館的入口。左依依把頭伸到外面，博物館所有的燈都關了。閉館的鈴聲已經響過了，保安拿著手電筒，正在各個展館巡邏，尋找迷路了的參觀者。他們連忙來到連廊，左依依向艾莉莉快速打了一個手勢。

“快！到這兒來！”她用口型小聲說。

連廊通向一個更為廣闊和黑暗的空間。展廳中到處立著玻璃展柜，他們在玻璃柜間左右穿梭。

展廳里的氣氛比圖書館更緊張。左依依迎面撞上一個全黑的面具，面具上是稻草色的毛發；面具好像緊緊盯著她。艾莉莉低下頭，裝作什么都沒看到。小克抬眼看向木頭面具上圓圓的兩個眼睛。

“這是部落的首領嗎？”

“小克，別淘氣了，如果想找到美人魚，我們一分鐘都不能浪費。從展廳這邊走，我來看看這個。”

艾莉莉已經沖向玻璃柜中間，房間里擺滿了來自遙遠民族的面具、武器、珠寶和衣服。這里是從復活節島遠道而來的新月形的短槳，那邊展柜上方射燈下發光的是象征鬼魂的小雕像。在房間的中間，一只瓦努阿圖的巨型大鼓似乎統治著所有在這里展出的物品，一根細細的金屬箍纏繞著它，似乎等待著音樂家敲響它的肚皮，又或者在等待著一支即興舞蹈。

左依依來到艾莉莉身邊，看她究竟在仔細觀察什么。艾莉莉張著嘴，盯著幾個非洲圖騰和恐怖動物形狀的面具，似乎已經準備好在博物館里即興舉辦一場儀式。

“左依依！他們放了一個稻草人，嚇唬鳥兒！來看呀，超級大！”小克把她們從安靜的觀察中拉了出來。在展廳深處，一些奇怪的木頭鳥掛在墻上。說實話，把這些尾巴刻著花紋、尖端仿佛鳥喙的東西稱為“鳥”有些奇怪。

“艾莉莉，小克找到了斐濟群島和所羅門群島的棍棒！我們找對方向了！”左依依大喊出來。看到這么多來自異國他鄉的物品，尤其這些物品對她來說又是如此珍貴，她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興奮。

“棍棒？”小克咽了咽口水，說。

“是的。”左依依直截了當地回答，“是武器，太平洋群島上的居民用來砍斷敵人的頭顱，加斯頓·德·洛克莫雷爾在他的信中曾經提到過！”

小克一句話也沒說，回頭看向玻璃櫥，腦海中浮現出戰士被長矛刺穿的畫面。

艾莉莉生氣地看了一眼左依依，她正要對左依依發表不滿，左依依大叫了出來：“看！這個是加斯頓·德·洛克莫雷爾1841年捐贈的！我們找到目標了！”

艾莉莉的瘋狂計劃

“看看這些標簽，是不是還有他在同一年捐贈的東西。”左依依、艾莉莉和小克在展廳里四面八方地尋找帶有1841字樣的標簽。不到1分鐘，他們幾乎異口同聲地喊出來：“找到啦！”

艾莉莉站在一個矮玻璃柜面前，玻璃柜里放著所羅門群島的短槳；左依依查看了所有的衣服，發現了來自斐濟群島的一個巨大黑白格子的植物材質的衣服下擺，一件披風，卡瓦裙和布料。

“這里有一條來自所羅門群島的項鏈……”小克指著距離自己幾步遠的一個玻璃柜。艾莉莉跟隨他的目光看到在玻璃后面一個又笨又大的項鏈，下面是一根金屬桿，掛在一個隱形釘子上。一些圓錐形的象牙色物品互相挨著被穿在金屬的圓環上。

“要戴這樣的東西，脖子可要夠結實，這足有一噸重。”

“那是……人的牙齒！”小克大喊出來，大張嘴巴做出鬼臉，露出他的牙。

艾莉莉嫌棄地撇了撇嘴。小克似乎對這次參觀越來越滿意，他現在只需要找到穿著纏腰布的、鼻子上穿著骨頭的食人族，就能夠為他的幻想世界增添一筆。

“小克，冷靜點。我們是來找美人魚的，而不是來跳祖魯舞的。”

左依依控制住越來越興奮的小克，走向最后的玻璃柜，四處打量，希望能發現夢寐以求的標本。在一個玻璃柜中，來自所羅門群島的釣魚鉤和新西蘭的人造魚餌掛在一個擱板上，但是一絲一毫美人魚的線索也沒有。

他們慢慢地回到展廳入口，小克面露失望，左依依又一次陷入思考。

“這么說我們永遠都找不到加斯頓·德·洛克莫雷爾的美人魚了，是嗎？圖盧茲自然博物館根本沒把美人魚帶來，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徒勞無功，是嗎，左依依？”面對兩個女孩兒的沉默，小克問道。

艾莉莉注意到弟弟的嘴唇開始顫抖，在他號啕大哭之前一定要找到個辦法。

“左依依，如果美人魚只是沒來得及展出，而是放在箱子里呢？”

“不能確定。如果美人魚是博物館交流活動的一部分，它不可能藏起來不被展出；也可能研究員從來就沒找到過那個箱子，什么都有可能，艾莉莉。”

“是的，但是那個記者報道了這件事，說明至少有一個人見過什么，這也值得我們去地下室的儲藏間找一找吧，不是嗎？”

左依依轉向她的朋友，吃了一驚。艾莉莉是三個小朋友中最乖巧的，但她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

小克也決定加入這個瘋狂的計劃了，他神情堅定，已經準備好繼續前進。左依依走向展廳門口一扇隱蔽的門。通過這扇門，隔板后掩著一條能夠走到一樓的樓梯。現在要做的就是安靜地推開門，溜到博物館地下室那層去。

海盜的箱子

一樓的電梯是通往博物館地下室唯一的路。電梯門一開，眼前便出現一個陰暗的長長的門廳。他們面前是兩扇巨大的黑色的門，門上掛著一個小小的白色長方形，上面是黑色字跡：隔離室。

“左依依，你確定我們是在儲藏間嗎？”

艾莉莉的疑問吸引了小克的注意，他在腦袋里快速地數過1到100。

“‘隔離’是什么意思？”

“為了避免感染。”左依依回答，聲音中帶有一點焦慮。

“感……染？”小克想了一秒，他們有可能在探訪博物館的時候感染麻疹或水痘！他死死盯著左依依，想弄明白怎么回事。

“這里用于存放那些來到博物館的標本，在展出之前要確保它們身上沒有任何病毒。美人魚不可能有的，它們來得很早。”

左依依剛剛說完，她的腿就碰到了什么東西。

“啊……”

三個小朋友轉過身，一個毛球快速地穿過了房間。

“阿奇！”

小克的寵物跑了出來，這表明時間比想象中過得更快。小克的龍貓是一個夜行動物，當夜足夠深，它就會從主人的背包中探出鼻子。

“阿奇一定能夠找到美人魚，我們相信它吧。它是一個無與倫比的搜查專家！”龍貓徑直跑向門廊的深處，來到一個滑動門下，它嗅著空氣，用鼻尖推著門框，好讓自己可以溜進房間里去。

小克加快腳步，推開這扇滑動門，進入了一個充滿了巨大架子的房間。一個架子上鋪著一張熊皮，熊露出它所有的牙齒，盯著來訪者，它帶著尖爪的熊掌耷拉著。阿奇看到了一個布滿蝙蝠的板子，蝙蝠翅膀被拉開，釘在板子上，蝙蝠的頭難以辨認。

在房間的一角，疊放著一些小塑料箱，箱子開著，里面放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東西。小克在其中辨認出了封在塑料袋中的魚干。左依依繞著箱子轉了一圈，一個個查看這些標本的標簽，以確認它們的來源。

“我確定就是在這里！大部分東西都來自太平洋。看看那邊，那里堆著一些舊箱子。如果運氣好的話，那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箱子。”

“快來看啊！”小克突然發出一聲驚喜的尖叫，他擅自打開了一只在地上的箱子。“這是海盜的箱子！我確定！”

艾莉莉和左依依一起湊過來，箱子里亂七八糟地堆放著羅盤、地圖、各種旗子，還有一張破損的漁網，網上還掛著零碎的魚肉干。

左依依在想：為什么博物館會在儲藏間里存放舊漁網，除非……她拿出手機，重新閱讀那篇“多國博物館文化交流展出活動”的報道，她相信自己一定遺漏了什么，那可能和儲存在這箱子中的東西有著關聯。她在黑暗中盯著屏幕，終于大叫出來：

“我知道了！”

珍妮·哈尼弗

左依依似乎還不想與朋友們分享她的發現。艾莉莉和小克看著她在箱子中間來來回回，掀開好幾個蓋子，一句話也不說，然后她在手機上劃弄了幾下，這樣過了好幾分鐘。他們看到左依依從深處拉出一個箱子，吹了吹側面的標簽，成千上萬的灰塵飄到空中。左依依用一根手指拉出箱子的蓋子，然后掀開蓋子。

艾莉莉和小克湊了過來，震驚了。

“看！它們都在這兒！”

“但你是……”

“怎么做到的？”艾莉莉幫他問完。

“很簡單！博物館對所有參與交流活動的收藏進行了分門別類。對裝有已經展出藏品的箱子，標簽上會畫一個叉；還沒來得及展出的藏品箱子沒有標記。寫下這篇報道的記者記錄了這些，甚至還介紹了大部分參與展出的藏品名稱，但是，在介紹藏品的最后，用很小的一行字寫了‘珍妮·哈尼弗’，大概他也沒有弄清楚這是什么。”

“誰會把一個人當藏品！”小克說。

“左依依，小克說得對。”艾莉莉也附和道，“那是犯罪。”

“除非，美人魚真的存在……”左依依回答，沒有給出更多的解釋。

在此期間，艾莉莉和小克湊近了打開的箱子，去看里面究竟有什么，箱子里確實有著驚人的東西。

“但這是……”艾莉莉開口。

“天哪！我從沒想過這樣的東西竟然能夠存在！”小克說。

“你不知道這是什么嗎？”左依依問道，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我覺得我們今天早上還在水族館里看到了它……”

小克皺了皺眉，仔細觀察堆在箱子里的生物。

“小克，這就是美人魚，”左依依最后說道，“或者叫‘珍妮·哈尼弗’，這是它們在舞臺上的名字，它是為那些相信美人魚傳說的人創造出來的神奇生物……實際上，盡管加斯頓·德·洛克莫雷爾帶回了美人魚，但他很明白那只是存在于故事和傳說中的生物。所以它們才沒按照同樣的方式標號。看，小克，你回想一下小美人魚的故事。”

變身“美人魚”

小克沉默著。他更仔細地觀察標本，想要理解左依依的話。它們中有一些有著極細的雙腿，但是眼下的生物沒有一個像小美人魚。或者說這些美人魚都如同怪獸一般，怎么也不可能吸引王子的。它們的頭是三角形的，扁扁的，有的長著尖尖的兩只耳朵，臉上有兩個洞，似乎曾經長著眼睛，一只大嘴在下面撇著。

另一些美人魚的頭是尖尖的，背上似乎長出兩個翅膀，下半身看起來像魚的尾巴，或者說美人魚的尾巴。

小克看著姐姐，仿佛什么都沒懂。

“他們把它用滾輪壓扁加以保存，是嗎？”他天真地問，“然后再把它放到清漆中浸泡？”

艾莉莉想象著弟弟構想的畫面，笑了出來。“不，小克，它們就是人們稱之為‘珍妮·哈尼弗’的美人魚。”

小克愣住了，看看箱子，再看看左依依；看看左依依，又看看箱子。

“你還沒懂嗎？這就是人們給假美人魚起的名字，你看到的只是一個被改造成美人魚的動物，人們改造過后把他們賣給相信故事和傳說的傻瓜……”

小克把整個上半身伸到箱子里，看看左依依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但我從沒見過這樣的東西！”

“小克，仔細看看，它們是小鰩魚，跟我們在水族館里看到的一樣。它們被風干，切割，眼睛被放到頭上，鼻子被放到嘴邊上。”

艾莉莉向箱子俯過身，去看鰩魚經過了怎樣的變形才變成了美人魚。

“天哪！他們想象力還真豐富！”她剛說完這句話，突然“噗”的一聲驚動了黑暗中的三人，他們同時抬起了頭。

尾 聲

“我覺得阿奇也認為自己是美人魚，”小克突然喊道，“快！它掉到罐子里了，幫我把它拉出來！”

艾莉莉跑到阿奇混進的地方，那里擺放著十幾只瓶子，有一些既沒有瓶塞也沒有瓶蓋。阿奇正在用盡全力掙扎，想從玻璃陷阱中逃脫出來。艾莉莉抓住了它后背的皮毛，使勁晃了晃把它甩干，它散發出一種奇怪的氣味。

“我覺得，它好像是掉進了水里。我們得快點兒回家，如果它喝了里面的液體，很有可能會像珍妮·哈尼弗一樣死掉！”

“我們快跑吧，還等什么。”小克說，拿回他的寵物，抱在懷里。“可不能讓阿奇和其他標本一樣被隔離……”

艾莉莉沒有回答，跟著左依依一起逃出儲藏室。保安還在進行日常巡邏，但是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三個小小的身影從一扇工作人員的專用門出去了。

左依依心滿意足地把票扔進出口前的垃圾箱，如同很多參觀者一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