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考古工作和新聞采訪有一些相似之處,它們都是在偶然中打開一些未知的東西,然后窮盡力氣去追求真相,掘地三尺也要搞個明白。在挖掘真相的過程中,如果出了差錯,新聞會失去公信力,而考古則會認錯老祖宗,把朝代搞錯,人物弄錯,這更是不能原諒的事情。至于它們共同的快樂,也來自追尋真相的過程,重現歷史和告知真相一樣都是意義重大的事情。
有一年冬天,在呼和浩特,陰山山脈大青山一帶,朋友介紹說,遠古時代這里是一個非常熱鬧的地方,大青山南側有一個生產石質工具的加工場,先民們在這里加工皮革和玉器。我當時手上正有一個當地產的玉石物件,朋友說,這個玩意兒,1萬年前這里就有了。
你能體會我當時的感覺嗎?瞬時間我真覺得被沖擊到了,有震撼感、恍惚和先人相通。這種恍惚感甚至還產生出更具象的畫面:在沉厚悲郁的陰山下,50萬年到1萬年前,那時他們可能也在這樣手把玉件說話聊天。這一刻的情緒是無以言表的。
這里考古出土的物件也證明,大青山一帶,大黑河北岸,燧石豐富,大窯人在這里采集燧石,擊石取火,開啟了人類文明。
我們對于歷史的了解,多來自書中的信息,考古便是對這些信息的確證和豐富。比如我喜歡寫字,那我想知道紙筆墨在古代是什么樣子,今天我們用的宣紙和古時有什么區別?那時人們寫字的姿勢和我們現在是不是一樣?還有我們從書上看到說軒轅氏造車并傳授技術,但殷墟出土的陪葬車馬實物卻對這一信息進行了科學校正;再有密碼技術,通過考古,我們發現,事實上2000年多前杜虎符已經在應用這一技術了;再比如唐三彩,也不是大家以為的三個顏色。文獻記載的和考古求證的是兩個世界,這兩者的相互補充和印證,才能給我們一個更為客觀的歷史世界。
西拉姆說,考古是讓干涸的泉眼恢復噴涌,讓被人忘卻的東西為人記起,讓死去的轉世還魂,讓歷史的長河川流不息。這段表述非常的準確和生動,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考古在歷史長卷中釘下了坐標,能幫助我們確定文明起源的發展脈絡中一些節點位置,通過這些節點,我們可以把遠的歷史盡量拉近。它讓我們對自我保持基本的客觀認知,可以幫助解答“我是誰”“我從哪兒來”“我怎么來”等普遍問題,讓一個民族的事物精晰可辨,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