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雷(山東)
那棵樹,歪著脖子,側著身子,極力接近陽光。一滴水,融進溪流,喊著號子,渴望奔騰入海。樹和水,都是適者?
那棵樹,在風里舞蹈,在雨中唱歌。那滴水,曾經有過化作玉液瓊漿的夢想,曾經有過助推驚濤駭浪的豪放。
做一株貼著地面匍匐生長的藤蔓,為無垠曠野披上樸實無華的綠裝。做一只朝著朝陽展翅翱翔的白鴿,為盛世太平銜來青翠欲滴的橄欖枝。藤蔓熱戀著泥土,沐浴陽光,吮吸雨露,生發觸角,伸展枝葉。白鴿向往著藍天,掬風撣塵,裁云為裳,鎖定目標,成就理想。
像風一樣自由,像云一樣閑逸,像草一樣隨遇而安,像樹一樣有著長成棟梁的渴望。賞閑云,逗野鶴,種幾畦菊,釀幾缸酒,可以試著學做陶潛,可以試著學做嵇康。
街巷靜默,樹隱藏了自己的影子。
炊煙在鄉村上空追逐嬉戲,群羊在柵欄里反芻夕陽的余溫。
一只母雞,帶領著一群雞雛在墻根啄食。梧桐花隨風落下,忙碌了一天的蜜蜂早早返家。老黃狗守著破舊的柴門,警惕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對著晚霞空甩幾下牛鞭,暮歸的老牛腳步有些蹣跚。手執一柄釣竿,垂釣星星的表情和殘月的幽怨。
誰在喊孩童回家吃飯?母親已經病逝快三年了。低頭看看腳下的路,我的眼淚差一點掉下來。聚攏雜亂的思緒,我心煩意亂折了幾根柳枝插在門框上。祭奠完故去的親人,滿眼的暮色彌漫著思念。機械地抬起腳步,鄉村的煙火依舊未改熟悉的味道。不希望遇到親戚朋友,沒有了父母的孩子害怕在天黑之前迷路。
在春光老去的路上,零落著彷徨與憂傷。每一寸溫暖,都曾經撫慰寒冬的凍傷。心向著陽光,腳下的路就不會迷失方向。
那些鳥鳴喚醒的嫩芽,都長成了樹木或者莊稼。那些在冬眠里依然沉睡的夢想,似乎沒有了生命的跡象。
步履匆匆,奔赴青春的盛宴。走過人間四月天,擁抱五月榴花艷。青杏已經熟透,青麥已經變黃,神州大地豐收在望。有多少渴望,就可以放飛多少夢想。披星戴月,享受一刻仰望蒼穹的快樂。櫛風沐雨,從容撣掉旅塵,欣然凈面浣心。
那些被踏平的坎坷,都成為了康莊大道。那些被虛擲的光陰,瘋長成了墳頭的荒草。有一些的苦,不親口品嘗,就咂摸不出真正的味道。
黃連,是一味清熱、解毒的良藥。有一些的甜,需要和苦去比較。喜歡聽蜜語甜言,能否與口蜜腹劍徹底分道揚鑣?生活有著鳥語花香的陽關道,生活亦不缺少險象環生的獨木橋。
喚醒沉睡的心靈,觸摸萬家燈火平安夜的幸福祥和。
箭,在弦上,始終沒有射出。
影子,長成了樹。孩童,有了絡腮胡須。
建造一座橋,為心靈擺渡。眺望對岸的風景,身邊的良田何時已經荒蕪?朝著朝陽啟程。回望晚霞,欣賞自己真實的身影。
白晝,很漫長。熙來攘往的應酬,挑戰著耐心與激情的極限。
夜晚,很短暫。翻開一本書,催眠。睜開眼睛,窗外陽光燦爛。
對著鏡子,拔掉偷偷生出的白發。邁過知天命之年的門檻,腳步漸漸開始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