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海波(云南)
雨過,田野煥發出新生的魅力。
又下田,苞谷拔節生長,從齊膝蓋的幼苗到長得比一人還高。我驚嘆,短暫的成長要經歷什么?必定是苦難嗎?風吹過山梁,我如同困居深山的鹿,踏著清晨的露水而來。
鐮刀鋒利,直指我內心的尖銳。面朝土地,正在被收割的野草向我哭訴一種悲哀。草命,在雨水中借宿,瘋狂生長,以至于要被引起注意。終歸要走這一遭,遲早的事。我揮舞鐮刀,那些青草在我面前輪番倒下,刀口與草木的碰撞,像一次次宿命的回歸。為什么要難過?萬物各有其命罷了。
哦,那些倒下的青草感到了疼痛。
生亦如草木。
落雨。滿身的風塵落定,已經做出的選擇尚未結束。每一條路都有起點,卻少有人走到路的終點,甚至是帶著愉悅的心情走完。
猶豫什么?眾人各有所向,原地正在塌陷,晚一步離開就要深陷過往。很多事情已來不及,不如遺忘,或是交給時間。信紙上流露真情,只是我們都不愿妥協。到這里就好,不多不少,不遠不近的距離。
在某個深夜,我意識到影子是空的,手中的酒杯是空的,一切都是空的。雨下著,我們已在過往離開,現在的我們相互陌生,就算偶爾想念,也是在異域的時空里猜想彼此,漸漸淡忘。
不用擔心,我不想再聯系任何人,多一份的叨擾都讓我產生愧疚。也好,我們都要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只差一個遲遲不肯的轉身。
花朵,請停止悲傷,開你的花兒,落你的葉兒。
冬天的傍晚,我穿行于梅花林。枯竭的土地上,唯有花朵生發氣息。我坐在林中的石頭上凝眸傾聽,風過葉響。我的心如山下平靜的洱海,不會泛起任何的漣漪,開闊而明朗,仿佛外面的人找不到我,我也不愿走出花林。就這樣靜坐,一天就過去了,該在明月入林時回歸。
我才起身,從枝頭探出來的花朵就擋住我的路,它們也會感到孤獨嗎?不會的,它們生死相伴。月亮走到林間,我的影子單薄,看見我被風吹冷的心。那些花香撲來身上,我想夜宿林中,與花為伴。我想在這放聲哭泣,說不完的話,不會被別有用心的人聽見。
哦,月亮高懸,我始終沉默。花有它的魂魄,與我的影子重疊,我不言語,只當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