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駒
祖母割麥子、綰麥子
叢麥子這些勞作
似乎是將長長的詩行
精簡成短短的句子
遺落在故鄉
母親在山腳那個形如彎月的水田里
彎腰插秧苗
像個認真的書家
在鋪了一層秧水的軟泥上
寫自己的小楷
要將頭,昂起來
昂成平原外的那座名山
有怪石嶙峋
有樹木橫長
也有,晶瑩的雪
堆在山頂
在我老家的鄉下,車前草
都是半大的小孩,用尖刀
一朵一朵挑起來
背回家,淘凈了,砍細了,喂豬
有一年饑荒,它充當了唯一的口糧
我的那些貪吃的老鄉
他們總是斯文地挑下它的一半
放進口里咀嚼
讓剩下的那一半,在流淌完傷心的汁液后
再去填充下一個饑腸轆轆人的牙縫
一場雪恰逢時宜地降下來
掩蓋了眼前的村莊和大地的千瘡
也一同掩蓋了車前草的新傷與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