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的矢車菊（組詩）

郁 笛

青 苔

這一個下午，荷花們撐著一支篙

隨著漸漸轉晴的天氣，去了夏天的另一片荷塘

荷花總是喜悅的，它們的綻放和交頭接耳

在一陣風和水聲里傳得很遠，很遠

湖岸上總是陰雨連綿，樹蔭下的一把傘

也做了她風姿綽約的資料片

我們能看見的是這些水，不曾陷落的堤岸

一個季節，水面上堆積的綠色青苔

它需要多么緩慢的陰涼，抵消烈日下的喧囂

你只是離開了一個短暫的夏天

青苔漫過了石階，它要和一只蝸牛

比賽慢，和時間的生長

竹 籬

我想，一定是被這潮濕的陽光

弄濕了的，阡陌縱橫呀，田疇上的風響

這些清秀的禾苗，剛剛遠離了一堆牛糞

和一只蜜蜂的追趕，哪里有這樣委婉的花朵

環繞在籬笆上的牽牛花嗎？告訴她一些鈴鐺

開滿了一個夏天的，喜悅和芬芳

那時我們去了大海，依山傍水的一個小鎮

路燈下面的故鄉已辨不清方向

我說，我只認識這些花朵

歪斜的院墻上狗尾巴一樣的紫色花朵

夜風吹疼了那個大海的夜晚

像一些回憶，你告訴我身后的一片荒原

那些不曾解凍的曠野上，早春的小院

一行竹籬上最先融化的雪，淚水一樣明亮

我不得不珍藏了久違的故鄉

傾聽一朵花，她在遠方和夜晚的寧靜

哦，雪野

一個夜晚，我們找不見一盞被點亮的燈光

大雪多么像一床寂寞的棉被，覆蓋了無垠的曠野

一些飄，還持續在收割后的稻田和村莊上空

湖面上終于落下了這一年以來，最柔軟的霜

我們遇見了水，和一場雪在冰上的舞蹈

這些持續的紛揚，這些被寂靜壓低了聲音的遲到者

還會用一個夜晚的告別，來宣誓愛，和遺忘

一場雪，等待了一萬年太久的荒原

就要結束了嗎？她們從湖面上來到了曠野

來到了一棵樹最單薄的枝條上，搖搖欲墜

你只是一位遲到的目擊者，受寒冷的邀請

你要放棄了孤單，面對一場大雪和無聲的夜晚

闌干拍遍

去年還是今日，這高廓，落雪無邊

我只說這沃野平闊，田疇阡陌

被運走的莊稼，孤立的樹木

現在，只是一些蕭索，逼近村莊的一條小路

望眼不能欲穿，只剩下漁火

隔岸的黎明，一直要挑著，不眠

我說過這些草垛，被孤懸的荒原

我們何曾舍棄了這深夜的黑衣

一些落寞，是被允許的

看不見湖水，霧鎖了水聲里的波濤

你還要呆上多久，一個上午，還是憑欄眺望

問許多水，只是霜跡無痕

鈴

一兩下，就足夠了

那樣輕的，被搖晃的聲音

散落在腳下的塵土和草莽之中

河渠上有一條彎曲的木船

可以運載一些落寞的時光

或者回憶——

一根被春天折斷的樹枝

一不小心碰響了那薄薄的銅

銹跡斑斑的鳴響，已經不知道疼痛

金屬的呻吟，變得有一些沉悶了

鈴系在高處，被風托著

被一縷陽光牽著，輕輕地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