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 彬
瀏陽河和它澆灌的土地還不夠豐饒嗎?
在我心里為什么它空洞而無聲地流淌。
一條扁擔長的大魚浮在我爺爺的故事里,
我爺爺淺淺地埋在瀏陽河懷抱的泥土里,
喝它的水,飲它沉積的空氣……
我那裝故事的瓶子時常叮當響:
故事只有三個,或者兩個,
瓶中人棉絮般飄……
我的瀏陽河沒有歷史,
它只在想象的時間中出現過一次,
它沒有留住四足野獸,
沒有將第一個瀏陽女人塑造成河神。
現在我趴在異地的樓群中,就坐在窗前,
看見一個遠在愛爾蘭的死去的詩人
在愛爾蘭的沼澤前凝視一位史前女巫,
因為她的存在,那些當地的托蘭人
死得神圣。
我并不是責怪你,
我在埋怨我自己。
因為我是在不辨方向的那一年就離開了。
聽我爸爸說,那出產黃金的河洲早已消逝,
現在正是禁漁期。
聚會從下午延續到晚上十點才散去。
呂先生因為體力不支,剛剛用過晚餐,
八點多鐘,依依不舍離開朋友的客廳,
坐輪椅回到自己家里,
當晚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他的腦子里模模糊糊地浮現著白天的情景,
那些熟悉的面孔,他記得的不記得的名字,
面孔和名字有的相連,像微型菌類漂浮在水面;
有的面孔失去自己的名字,有的名字找不到面孔……
依稀回憶著很久以前聚會時光,
他的眼角不斷有老淚流下,仆人汝懷安沒有見到。
緊閉著眼睛,周圍沒有聲音,頭腦中卻不得寧靜。
也許是白天見到太多的人,過度損耗了他的精力。
最后終于睡著了,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