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赟(吉林大學)
我在冬日里時常想起,他,半個漁夫。
漫游于土壤和海洋之間,陌生又熟悉,徘徊游離。
獻給自然的旋律里,是他前半生的不羈,以及寓言式的自嘲。
在望不到岸的時候,度日如年。
破漏的船,是他珍視的寶物,刻滿字符的甲板,是記錄生計的片段,我以為,不過如此。
斑駁的痕跡,是魚叉下的歲月
……
海是存在主義的意義王國,海是唯美主義的純粹超然,海是神秘主義的意識經驗。
海是無盡的邊界,給予我尊嚴。
剩下靈魂扮演的角色,是另一重景觀的真實。
對抗者,“在悲傷中歡笑,與死神調情。”
只要內心足夠篤定,就能在風暴前迎接死亡。
對尚未滿足的渴望,標示生命的注解。
他來信說,海是六月那晚,我們數星星時,一起聽的船歌。
他通常在風和日麗的時候講起,那音信全無的同鄉身臨其境的往事。
那是匯集所有語言才能描繪的絕望。
秀色可餐的七色海,溫和地出現在沒有云朵的時候,邀請不知情的人做客。
抒寫英雄的史詩,把征服寫進美好的傳說,把經驗講成必經的歷程。
專注、沉醉、貪戀海洋,與受自由的蠱惑無異,淪為生命流逝的加速器。
快樂和快感之間,一時分不清美和欲望。
尚未確定,是波塞冬的使命,還是一次普通的襲擊。
鑰匙遲疑地留在海底最深處,而桎梏靈魂的枷鎖,卻被船運到了遙遠的天空。
波浪是風的附庸,不停地掙扎、擺脫月亮的牽引,卻不得不反復地認錯。重蹈覆轍,是黑暗的同色。
泡沫是故事的全部內容。
他,苦于談及過去。
銀河是一片淺灘,看得見每一粒沙子。
清澈見底的海,找到丟失的那枚記憶。
在拋物線的弧度里,計算,光年或毫米的距離。
眼中釋放的光,剛好對沖在最亮的結點,成為馬里亞納的一抹余暉。
數字在物質中顯得沒有風度,刻板的,固定化,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
你說科學不逾矩,時空不可逆。
執著于浪漫的人,不可獨活。
你在深海,我在彼岸。
一眼萬年也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