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向歷史汲取廉政建設智慧？

李明泉

面對世風繁雜的大千世界，人們渴望干部清正、政府清廉、政治清明、社會清爽、世界清和，清則心境高雅，清則正氣充盈，清則百毒不侵，清則萬眾歸心。中華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十分注重河清海晏、物阜民熙的社會建構(gòu)，強調(diào)風清氣正、兩袖清風的個體修為，力圖以健康有序、道德自律、公平和合、法治良序來整體推進經(jīng)濟社會不斷發(fā)展。

隨著社會物質(zhì)財富的不斷積累、社會分工的日益細化，一部分掌握社會資源和權(quán)力的官員就動了掠奪和貪吞人民財富的心思，滋生腐敗，侵蝕社會機體，甚至動搖和瓦解國家基石，蠶食和破壞民族精神。在古人看來，廉是為官之本、“為政之要”。（陳錄《省心雜言》）“廉者，政之本也。”（《晏子春秋·雜下》）宋代包拯在《乞不用贓吏疏》一文中指出：“廉者，民之表也；貪者，民之賊也。”廉潔奉公的，是百姓的表率；貪贓枉法的，是坑害百姓的強盜。“克儉節(jié)用，實弘道之源；崇侈恣情，乃敗德之本。”（吳兢《貞觀政要·卷四》）所謂廉政，就是從政不茍得，不妄取，不受不義之財。清代作家石成金在《傳家寶》中說：“惟公則生明，惟廉則生威。”“士不識廉，衣冠狗彘。”歷代關于修身廉潔、廉政為民的論述浩如煙海，舉不勝舉。

創(chuàng)刊于1989年的《廉政瞭望》，是中國知名的以反腐倡廉為主要刊載內(nèi)容的大型時政類半月刊，作為專業(yè)的廉潔文化傳播機構(gòu)，雜志三十余年在浩如煙海的歷史中不斷挖掘古代廉潔文化，取得了斐然的成績。

《廉政瞭望》雜志擷選三十余年來發(fā)表在雜志上的精品稿件，匯編成“中國古代廉潔史話”叢書（《古代廉潔制度典故》《古代清官廉吏故事》），該書經(jīng)過兩年籌劃、編撰，近日，終于在四川人民出版社付梓，品味其中的文章，倍感親切。這套叢書，是雜志社對以往成果的總結(jié)，其中的文字不僅具有可讀性、知識性，而且對當下如火如荼的廉潔文化建設亦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古代清官廉吏故事》擷選了《廉政瞭望》三十余年來在“歷史”欄目發(fā)表的文章，呈現(xiàn)的是古代清官“為士居官，清節(jié)凜凜”的清風、清氣，表現(xiàn)的是他們“水以清冽而寒為美”的品質(zhì)、品位，彰顯他們“潔己而有德威者”的廉潔。中國是世界上最早建立官僚機構(gòu)的國家之一，司馬遷的《史記》就有對官僚的類型化評價，他認為好官的標準是：行教、清廉、守法。在崇尚法家政治的戰(zhàn)國、秦及漢初，守法是最主要的好官標準。到了“獨尊儒術”時期，推行教化又成為好官的標準。從三國末年開始，根據(jù)司馬懿的思想，清、慎、勤成為正式的為官標準，清官也就逐漸成為好官的代名詞。從北宋名相王安石到“纖夫縣令”何易于，從蜀帥余玠到鐵面御史李漱芳，不管是文臣武將、中央要員還是地方官員，不管他們的官階高低，從事什么工作，他們都擁有為國為民、清廉自律的品質(zhì)。

本書既收有家喻戶曉、名垂千古的王安石、海瑞、寇準、劉光第等人的故事，也講述鮮為人知的廉潔奉公楷模如陳希亮、何易于、李勉等人，在不同朝代、不同地區(qū)，他們用自己的錚錚鐵骨換得政通人和、萬民仰慕。如“纖夫縣令”何易于，面對上司利州刺史崔樸的不合理要求，為了維護百姓春耕時期勞作需要，寧愿放下讀書人與縣令的面子，做起纖夫。一代楷書大家顏真卿，75歲高齡時前去勸降安祿山、史思明的叛軍，面對尖刀、謾罵和恐嚇不曾屈服，唐德宗稱贊其“拘脅累歲，死而不撓，可贈司徒”。

本書全方位展現(xiàn)了幾千年來對朝政、地方和百姓產(chǎn)生深遠影響且有口皆碑的官員形象，用故事的形式呈現(xiàn)他們的過往。人們把他們的清廉視作為官的操守、修養(yǎng)和人格，他們守身如玉、耿介清正，他們的人與事千古傳為美談，至今仍值得借鑒、學習。

《古代廉潔制度典故》擷選了《廉政瞭望》三十余年來在“觀點”“歷史”等欄目發(fā)表的關于古代貪腐案例和廉政治理的文章。歷史不止一面，有清官，必定有貪官；人性也不止一面，有清廉，必定也有貪欲。本書囊括了《明朝的監(jiān)察干部為何集體墮落》《晚清震動高層的錢權(quán)色交易案》《大貪官和珅之死》等篇目，展現(xiàn)了封建社會貪腐官員從貪欲橫行到遭遇滅頂之災的全過程。貪腐問題是古代不少王朝由盛轉(zhuǎn)衰的根本原因，這是制度使然。封建制度雖然表面看起來嚴刑峻法，可到了操作層面就處處留有漏洞和余地。因此，本書亦從制度層面尋找原因，比如《賄賂的進化與嬗變》《焚書坑儒中的權(quán)力、權(quán)威及權(quán)術》《牧羊人也會偷羊：古代避籍制度為何總失靈？》等文章，從各個領域、不同角度，分析古代治理貪腐等方面取得的成績和存在的局限。《丁謂：從能吏到“五鬼”》的故事，告訴我們宋朝倡議高薪養(yǎng)廉，但是導致官員冗雜，間接助推奢侈之風，使得國力由強轉(zhuǎn)弱，逐漸喪失民心。這些故事無一不告訴我們，反腐倡廉工作不僅需要法治與德治相互聯(lián)系、相互促進，更要把廉政教育建設作為反腐倡廉的重要內(nèi)容與關鍵途徑去狠抓落實。《賄賂的進化與嬗變》論述了清末官場陋規(guī)，對于懲治腐敗的工作方法具有參考意義。《明朝“糧長”是怎么成為瘟神崗位的？》一文告訴我們：一個工作系統(tǒng)如果不加以監(jiān)督規(guī)訓的話，即使當時是良政，最后也會因人因事變成惡政。《監(jiān)督單靠一個“杠”字是不行的》則提醒我們，反腐倡廉監(jiān)督是講究工作方法的，不能單純?yōu)榱朔磳Χ磳Γ切枰岢鼍唧w可行的方式方法。

厘清古代治理方式與制度的成就與局限，對今天的法治建設與廉政建設，仍不乏學習、借鑒意義。

習近平總書記2015年9月11日在十八屆中央政治局第二十六次集體學習時講了一個典故：“唐德宗時期有一個宰相叫陸贄，他嚴于律己，任何禮物一概拒絕。德宗皇帝勸他說，愛卿太過清廉了，別人送什么都不收也不好，像馬鞭、靴子之類的，收下也沒什么關系。陸贄回答說，一旦開了受賄這個口子，必定胃口越來越大。”陸贄是唐德宗時期的宰相，他秉性貞剛，嚴于律己，自許“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為相期間，陸贄一直保持著清正廉潔的作風，跟下屬和同僚交往的時候，堅決拒絕他們的饋贈。唐德宗專門給陸贄帶話，告訴他清廉太過、拒絕他人饋贈的話，恐怕事情就辦不成了。面對唐德宗的勸說，陸贄并沒有“奉旨”受賄，而是在一份奏章里寫道：“賄道一開，展轉(zhuǎn)滋甚。”除了對自己嚴格要求，陸贄還多次向唐德宗上各種奏章，勸諫唐德宗成為一代名君。“貪如火，不遏則燎原；欲如水，不遏則滔天。”習近平總書記講述陸贄的故事，意在告誡廣大黨員干部要慎微慎獨，時刻繃緊嚴于律己這根弦，明大德、守公德、嚴私德，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凈凈做事、坦坦蕩蕩為官，做到克己奉公、以儉修身，永葆清正廉潔的政治本色。

宋代包拯在《書端州郡齋壁》寫道：“清心為治本，直道是身謀。秀干終成棟，精鋼不作鉤。倉充鼠雀喜，草盡兔狐愁。史冊有遺訓，毋貽來者羞。”“中國古代廉潔史話”叢書通過歷代清正廉潔故事和案例分析，注重學史明理、學史增信、學史崇德、學史力行，向歷史汲取廉潔修為、廉政為民、反腐治貪、依法治國的政治智慧、治理智慧、人生智慧和健康有序的社會發(fā)展智慧。而這種智慧不是通過高談闊論、云里霧罩、抽象說教，讓人聽不懂看不明白，而是在大量鮮活、真實、有趣的案例故事中娓娓道來，以事寓理、以案說法、以鏡照人、以史為誡，把中華五千年積累的正反歷史經(jīng)驗和貫穿始終的清廉清正清明清政追求，比較集中地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讓我們讀之有所悟、有所思、有所醒，不僅力戒貪婪、拒腐蝕永不沾、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更應為了國家清朗潔凈的天空，以猛藥去疴、重典治亂的決心，以刮骨療毒、壯士斷腕的勇氣，堅決把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進行到底，樹立正確的權(quán)力觀、地位觀、利益觀，激濁揚清，揚帆遠行，一路高歌。（作者系中國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副主席、四川省社科院二級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