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發山
臘月二十三下午四點多,領導安排我去銀行取六萬元現金,去超市訂購一批物品,擇日捐贈給市醫院醫護人員。領導說:“咱們是小公司,拿不出更多的資金,略表心意吧。”
六萬元裝到一個黑色塑料袋中,我掛在了電動車前邊的掛鉤上。當我騎著電動車趕到超市門口,停好車,掀開擋風被,一下子傻眼了——掛鉤脫落,袋子不見了。盡管是大冬天,我額頭上的汗還是立馬跑了出來。我掏出手機想給領導匯報一下,撥號時猶豫了。我臨出門的時候,領導說讓我帶個人,我拒絕了,認為領導小題大做。我若給單位匯報,即便領導相信,其他人會怎么想?會不會認為我“私吞”了?若我沒有“私吞”的嫌疑,領導派人陪我時,我為什么要拒絕?我回憶起從銀行取錢,然后騎車上路的每一個環節,沒有察覺到一絲異常。我把手機放回口袋,沿途走了一遍,新華路,人民路,大同路……我想到了報警,但是沒有線索,警察同志怎么破案?俗話說,破財消災。俗話還說,財去人安。我在自認倒霉的同時,自我安慰一番,調整了一下心情。我手機上有兩萬,其他朋友給我湊了四萬,然后到超市安排慰問物資。
等到手續辦完,我還不死心,電動車也不騎了,趁著剛剛亮起的路燈,檢查沿途綠化帶和那些旮旯角落。在人民路與新華路交叉口那兒遇到一個穿著環衛衣服的大叔。大叔五十多歲,抱著膀子,凍得瑟瑟發抖。他的懷里鼓囊囊的,像抱著什么東西。他主動上前問我:“小伙子,你是不是找啥東西?”我兩眼一亮,忙點點頭,說:“大叔,我的錢丟了。”大叔如釋重負,長出了一口氣,從懷里掏出一個黑子的袋子,遞給了我:“看看,少不少。”我一看,下意識脫口來了一句:“怎么少了一萬?我丟的是六萬。”“這、這……”大叔一下子口吃起來。這時也圍觀了不少人,他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呵呵,林子大了,啥鳥都有。”
“誰知道丟多少?又沒人證明。”
“他丟的是六萬,人家撿的是五萬,可能不是他丟的。”
“環衛工人的待遇都不高,聽說每月工資不到兩千。”
“算了,五萬就五萬,只當酬勞老人的。”
我當時也是急于表白自己,忙拿出自己的身份證和銀行取款票據,以及微信借款、超市購物的發票等來證明,我確實丟失的是六萬。誰也沒想到,這時那位環衛大叔開口了,說:“對不起,我花了一萬……剩余的一萬我慢慢還你,你給我個電話。”說這話的時候,老人的臉色蒼白,嘴巴一直哆嗦著,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其他什么因素。“大叔,算了,只當是我酬謝您的。”說罷,我逃出了圍觀的人群。
晚上十點,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老人是不是撿的就是五萬?他若是有心昧錢,還會在那里等我?可是,六萬塊錢在一個袋子里,若丟應該是一起丟的……我刷朋友圈,忽然看到一個朋友轉發當地派出所的一個認領消息:有好心人在人民路與大同路交叉口那兒撿到一筆錢。有遺失者請帶上身份證及相關證明到派出所認領。
我心中一驚:我下午經過的地方就有這個交叉口!是不是我遺失的?我知道派出所24小時值班,當即穿衣起床,騎上電動車趕到了派出所,把當天經過詳細說了一遍,然后從口袋里掏出去銀行取款的手續證明,說:“警察同志,如果這個好心人撿拾的是一萬,又沒有其他人認領,就是我錯怪了那個環衛大叔;若是六萬,之前我拿回的五萬就是其他人的。”值班民警調取了監控:我從銀行出來,在人民路與大同路交叉口那個路口,可能是路面不平,我騎的電動車顛簸了一下,從車上掉下來一沓錢——捆扎好的一萬元,滾落到路邊的綠化帶旁邊。再沿著我騎行的路線查下去,到了人民路與新華路交叉口那兒,一片雪花——那里的監控癱瘓了,什么也看不到。跳過這段往下查,直到我到超市,并無異常。
真相顯而易見。我覺得臉龐火辣辣的。值班民警說:“這個還需要我們進一步證實一下。你留個電話。”
我從派出所出來,聯系了好多人,終于找到了那位大叔——他正在醫院陪護住院的老伴。到醫院后,我給老人致了謝、道了歉。臨走,還瞞著老人,悄悄在醫院的交費處為他老伴交了一萬元住院費。
責任編輯 楊艷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