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于很多從事攝影藝術的來說,藝術家秦一峰并不是一個熟悉的名字,他與傳統的攝影圈聯系不多,但卻用傳統8x10大畫幅膠片相機進行著創作,這位以攝影為媒介活躍于當代藝術行業里的藝術家正試圖以他的工作方法來闡述創作理念。不久前,他在北京798藝術區的魔金石空間個展“[10][3][7][3]”開幕,這是近期他在北京光社空間展覽后的又一次個展,我們將以此文展示這次的展覽現場及他創作方法。
隱藏在空間中的影紋
位于北京798藝術區的魔金石空間是一家以當代藝術為主要代理類型的畫廊,作為一家專業畫廊,空間每一年都有著很多高質量的藝術展覽。同時,畫廊的經營者也充分意識到當代攝影的媒介特殊性和重要性,代理了如王兵、史國威、胡介鳴、蔣志等藝術家的攝影作品。
畫廊原本的落地玻璃在此次展覽中被展墻遮擋,空間呈現出一個相對封閉、黑暗的環境。展廳中潔白的墻上懸掛著一些深色的架上作品,在遠處并不能分別其中的內容,這與很多吸引眼球的作品非常不同,近些年新生代藝術家以快速吸引眼球的展示方法在這個展廳中被完全消解,秦一峰的這些作品,只有你離作品的距離足夠近時,才會慢慢發現在這黑色的色塊中隱含著一些微弱的影紋,但僅僅憑這些影紋,我們依舊難以分辨這些畫面“是什么”“為什么”“如何做”。在展廳中間的展臺上展示的是藝術家拍攝這一系列作品的底片,它們被放置在燈箱上,在亞克力保護罩上的觀片放大鏡幫助我們可以以一種傳統觀看底片的方法來查看其中的細節。這個展覽的名字——“[10][3][7][3]”正是來自于這些底片的數量,四組燈箱分別展示10、3、7、3件底片。
秦一峰的工作方法
當我們走近作品或仔細觀察這些大畫幅底片時,會被它們的細節所吸引,這些畫面中除了大面積的灰色背景外,剩下的是占畫面比例較小的、與背景幾乎融為一體的紋理,它們是明代素工家具殘件的局部,這些樸素的古董家具來自于藝術家多年的收藏,也是他研究的對象。秦一峰除進行當代藝術創作外,也是一位明代素工家具的收藏家與研究者。在我看來,他的創作與他的收藏研究有著相似之處,首先,這些家具作為實用家具存在于歷史之中,但卻與宮廷家具有著很強的區別,它們樸素、安靜、民間,并且帶有很強的社會寫實感,它們又經歷了時間的洗禮,在今天以單純的“物”形態而存在。秦一峰的攝影作品也是安靜且富有力量的。攝影這一依賴于現實的創作媒介在很多人的創作中是受限的,它過于依賴于被攝物,所以對其微弱的改變背后都隱藏著大量的技術實踐,且這些實踐多是隱性的。
首先, 藝術家要在極窄范圍內的可用材料中進行選擇,秦一峰選擇了8x10英寸的大畫幅座機進行拍攝,這是傳統銀鹽攝影中可以找到的最合適相機,再大(如11×14英寸、20×24英寸),膠片就需要特別定制,且膠片質量非常不穩定;再小,雖然機動性和鏡頭可選擇性更強,但畫面的細節不足夠充分,底片放大后的顆粒也會影響創作者的觀念。攝影不僅依賴于被攝體,也更依賴于材料本身的特點,藝術家選擇了伊爾福Delta 100膠片作為感光材料,它的特點是非常細膩,且反差不高。而在鏡頭上,雖然藝術家沒做闡釋,但從最終的成像來看,大概率是長焦鏡頭,一方面減少畸變,另一方面又可以壓縮畫面的空間感。
談到空間感,我們就不得不聊一下秦一峰創作這一系列作品的特別用意,他所做的一切工作呈現在畫面上時,都在極力消解空間感,使畫面更接近于平面,這在繪畫中容易做到,但在攝影中卻很難,因為這意味著藝術家要消解的不僅是被攝體本身的結構,還要消解光、影、透視、景深等一系列客觀的與光學上的問題,但藝術家的工作就是這樣,創作語言上突破的一小步都彌足珍貴。他選擇在正午的室內拍攝以減少光的干擾,采用長時間曝光和小光圈來對物本身進行極致刻畫,在他的創作筆記中,詳細地記錄了每一次拍攝的天氣、拍攝時間和曝光時間,這樣的創作方式是緩慢且不討巧的,但對藝術家來說,這種緩慢和本真正是這系列作品重要的地方。
路徑與參考
秦一峰的這一系列作品可以看作是當代攝影向傳統攝影的一次回望,在材料和方法上,他用的是傳統的方式,但創作結構和觀察角度卻是當代攝影范疇的,有兩位攝影師也做著相似的工作,一位是傳統攝影范疇內的艾倫·西斯金德(Aaron Siskind)他晚期的作品多是拍攝墻上破碎的廣告招貼,以抽象和平面化的處理方法不斷地消解空間與信息。另一位是當代攝影家杉本博司(HiroshiSugimoto),他始終圍繞著時間、物體、光來進行創作,工作方式也與秦一峰相仿。此次展覽雖不及他在美術館中的展覽陣仗浩大,但卻平靜而緊湊,照片呈現的方式看似簡單卻很考究,雖然藝術家沒有注明他所使用的打印材料,但當我們通過光線與紙張的反光效果來看,他所采用的很可能是藝術紙品牌哈內姆勒的硫化鋇相紙,這種紙張的獨有金屬感為他的作品增加了幾分力量,也讓他作品在金屬與木頭、光影與平面間找到了平衡點,最終在不斷地消解中達到一種終極“寫真”的永恒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