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韌北大附中創意寫作課老師國內首位公立高中創意寫作老師《北大附中創意寫作課》作者
孩子們,見信好!
一年之計在于春。我想和你們聊聊閱讀。
實在是很遲,我直到四十歲才真切知道書的好。
三十歲出頭時,我路過書店甚至想要躲開。那幾年我過得膠著,站在三字頭腹背受敵,莫名的壓力讓我抬不起頭。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前面的路到底怎么走。恍惚間,我自問:“為什么20 多歲時讀的書、學的道理在遇到問題時幫不上忙?”
我大學時就讀的專業與喜歡的專業一謬千里。那時,我日夜沉浸在小說里,推理也好愛情也罷,隨便抓起一本就看。讀書不是因為喜歡,只是無聊時找點事做,回避虛空對我的凝視。中學與小學時我倒是好學生,可乖順背后,我鮮有主動提問“為什么”,也沒有主動去想“我要怎么辦”。
進入四字頭,我的際遇發生了轉變,我做了從小最想做的事——在中學教寫作。當我成為妻子和媽媽后,日子更是停不下來的繁雜。在生活的車輪下,我真正愛上了讀書。
我想先和大家分享書目的選擇和閱讀數量。
作為一名教師,寒暑假是我的整段時間,于是,我趴在家里床上讀書。在鄰居家裝修的轟鳴聲中,我飛速“吞咽”了鹽井米松的《樹之生命木之心》,卻沒有“消化”不良。我發現,木匠對于樹木和自然的親近與尊重同我一樣。他們師徒相傳的教學之道,暗合我一直以來隱約所想——教育,首先是人與人的關系,只有去理解具體、活生生的人,才談得上“教”,不以“育”為初心,教亦無用。我從匠人精神里,獲得“如何做事”的啟發。隨著戶外時間的增多,那些講述珠峰山難、野外生存、路亞釣魚和中草藥采集的書,我也翻得津津有味。我在書中尋找自己的“魂”。
但生活不總是被假期充滿,一開始我也和他人一樣,在地鐵聽書、在診室門口閱讀。但我發現,排隊時我更喜歡偷窺淌著鼻涕的娃怎么纏著他祖母嗷嗷耍賴,凝視喜鵲縱身躍入空氣,我喜歡一次專心干一件事。從此我認了,少讀就少讀。少讀,反而每次都那么甘美。某個清晨,我喝了杯咖啡,坐在小板凳上一頭扎進保羅·索魯的《在中國大地上:坐火車旅行記》。再抬起頭,望著窗外的樓群遠山,我不知道自己是誰、自己在哪里……我說不出到底收獲了什么,但仿佛從一道狹小的縫掉落,進入更廣大遼遠的時空。我一直記得那個尋常夜晚,我趴在臺燈下,被索魯于北京某成人夜校門口所見的情境帶回了記憶中的童年。
另外,尊重自己的感受,找到自己的閱讀方式很重要,這是我們進入閱讀佳境的入口。
興致高昂時,我端著凳子在淺棕色大書柜前擺龍門陣,從待讀書單里抽一本開始讀。如果不對胃口,就再去林林總總的書脊里轉悠。幾個小時下來,其實根本看不完一本書,我的心卻并不蕪雜,神清氣爽。“好讀書,不求甚解。”這里把古人的話改一下,不問目的的沉浸、靈敏轉換,反而讓人在混沌中撞到心之所向。
有時明明有空,我卻不想讀書,那就關上門坐在床沿發呆,抬頭注視著天空,讓心柔軟安寧下來。
也有時,我把拍紙本翻到下一頁,給友人寫信。還有時,我一個人外出,在城市邊緣游蕩。
關于閱讀,我想說,重要的是怎么把目光從他人和外界收回來,構建屬于自己的精神空間。這就像小鳥筑巢,你要在實踐中找到適合自己的方法。
孩子們,祝你們在春天里翻開屬于自己的書。
關心你們的李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