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照徹

劉照進

（主持語）

散文是最具大眾人緣的一種文學式樣，但它考驗的是作者的人格、學識、修養。優秀的散文應當充滿作者個體的言說和對讀者的獨特“照耀”。我讀錢金利《蟲子的憂傷》和孫婷《物事》兩組散文時，首先感覺到，這是來自局部的一些微光。每一束，它都是局部的、微弱的、細柔的，同時又是照耀的。這樣的微光，讓我們感到閱讀的溫暖，生活的溫暖，人性的溫暖。它們細小而微弱地照徹著暗夜里的寒冷和孤寂，在我們荒涼的心靈之野點燃一盞希望之燈。

《蟲子的憂傷》是一篇古典、內斂、憂傷、詩意、唯美而又飽含滄桑的精短美文。作者擷取《詩經》里的《豳風·東山》《衛風·碩人》《曹風·蜉蝣》三則，分別寫了宵行（螢火蟲）、蝤蠐（木蠹）、蜉蝣三種昆蟲短暫而美麗的一生。由物及人，以小見大，揭示了宇宙生命的無盡內涵。憂傷而美麗，凄婉而動人。人生是一場遺憾的修行，殘缺而完美。正如作者所寫：“人生苦短，浮生若夢。若論憂傷，人這一輩子，真正高興過幾回？若論美麗，這輩子，真正美麗過沒有？”生命短暫，歲月長存，唯有“把這一份美麗，傳遞給了下一代，一代傳一代，傳遞數億年”。

《物事》體現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敘述風格。孫婷筆下的生活是瑣碎的，細密的，勻稱的，同時又是可感的，像珠串，通過詞語，通過語言的線條，串起來，雖然細小，但無處不透出精致的氣息。她克制了細膩的綿密的抒情，避免了一大堆棉花糖似的甜膩后一無所有的閱讀后果。“咖啡杯”“綠手鐲”“平安符”“透明傘”“手表”“毛筆”“毛絨地毯”，這些細小而家常的物什，嵌形于她的生活，留情于她的筆端，用筆簡拙，樸實自然，雕鑿有度，機理暗藏。

兩篇散文，一個古典，一個現實；一個雅致，一個樸素；一個憂傷，一個懷舊，都沉浸在舊時光里，洇染著人生無盡的況味與體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