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鑰匙

楊紫汐

第十一章 詭異展廳的藏品

暮色降臨，夜晚已做好了奪取白天領地的準備。

小如意站在花田的田埂上，望著逐漸暗淡的天光，心中不免忐忑起來。下午，白先生向蜂先生借了浴缸，說他要試聽采集自蝴蝶帝國的全部聲音，如果里面有類似“淡藍色的絲綢”的聲音，那將是尋找安妮皇后的重大線索。

小如意簡直嚇呆了。采自蝴蝶帝國的蜜球數(shù)量非常龐大，即使白先生說他會同時把許多蜜球一起放進浴缸水中“播放”，那工作量也是難以想象的。而且許多聲音混雜在一起，又怎能輕易辨析出“淡藍色的絲綢”般的聲音呢？

然而，當時白先生卻只是淡淡地回答說：“奇異事務所的負責人自然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眼下回憶起白先生的這句話，小如意無奈地嘆了口氣。

“是啊，有些事情，也只有白先生這種犬科動物才辦得到，畢竟聽力靈敏嘛……”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木屋二樓亮著燈的窗。

白先生從下午開始就把自己關在那間屋子里專心工作，也不知情況怎樣了。

天終于黑了下來，月亮尚未升起，花田里彌散著絲絲涼意。

小如意覺得有點兒冷。她想，如果她把白先生的尾巴裹在脖子上當圍巾，他會不會依舊保持著優(yōu)雅的紳士派頭呢？

正胡思亂想著，小如意的眼前忽然出現(xiàn)了神奇的畫面。

幽暗中，每朵百合的花蕊中都升起幾粒小東西，它們像螢火蟲般一閃一閃，發(fā)出點點藍綠色的光芒。隨著它們緩緩升空，一望無際的百合花田上籠罩了一層奇異的柔光。

晚風吹過，那些小亮點被吹散成輕薄、閃爍的淡藍色“霧氣”。它們曼妙飛升，隨風飄散。月光尚未亮起的黑暗夜空，很快便被這些奇妙的精靈照亮了。

小如意恍惚覺得自己是在仰望謎一樣的星空，不過沒過多久，那些藍綠色小亮點就消失在了遠方。

“很美吧？”

小如意的身后傳來蜂先生的感慨：“那是紅百合的種子。它們會飛到遙遠的地方，然后在那里生根發(fā)芽。每年這個季節(jié)的夜里，紅百合都會釋放種子。等種子離開，花也就開始謝了。”

“唉，這么漂亮的花田，謝了好可惜?！毙∪缫鉃槊利惖陌俸细械酵锵А?/p>

“不用擔心，明年又會有新的百合開放。”蜂先生充滿希望地說，“生命就是這樣。”

月亮漸漸升起，花田被銀色的月光照亮。一個小黑影掠過低空，鳴叫幾聲，最終停在了小如意肩頭。

“老墨！”小如意激動地叫道，“一定是白先生讓你來叫我的，他找到線索了！”

“白先生！”因為過于心急，小如意忘了平時的禮儀，連門都沒敲就闖進了二樓的房間。她喘著氣，滿眼期待地望著坐在桌旁研究著蜜球的白先生。

雖然經(jīng)歷了高強度的工作，但白先生的臉上毫無倦色。

“助理小姐，來聽聽這個?！闭f著，白先生把一顆蜜球放進了桌上的玻璃杯中。

一片嘈雜聲在小屋里散開。

“這邊！這邊！當心啊笨蛋！”

“隊長，空間不夠大，恐怕得把旁邊整面墻都砸了。”

“開什么玩笑？明天皇帝來視察，全砸了來得及補嗎？”

“皇帝不一定每個房間都細看吧……”

“閉嘴！嗯……這樣，把她捆緊點！對，使勁捆！”

“隊長，快勒出血了……”

“沒事，再使點勁！對對對，就這樣……你們看，這不就行了嘛！”

“嘿嘿，還是隊長聰明！”

“行了，別拍馬屁了，趕緊把窗戶重新安上，還有那邊弄壞的墻，快補好?！?/p>

“好，我們馬上弄！”

接下來便是“叮叮當當”的工具聲。

蜜球記錄的聲音一會兒便消失了，小如意聽得莫名其妙：“白先生，這是什么啊？好像是裝修工人在施工，不過又好像是壞人在實施綁架……”

白先生看了她一眼：“你有沒有從中聽到奇怪的聲響？”

“奇怪的聲響……”

小如意仔細回憶了一番。在那些人的對話中，似乎夾雜著模糊不清的“嗚嗚”和“呼呼”聲，不過剛才她并沒有在意，還以為是風聲。

小如意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白先生聽后微微點頭：“你能注意到，這很不錯。但那并不是風聲，而是我們要找的重要線索?！?/p>

“什么？”小如意瞪大眼睛問道，“您說的重要線索難道就是……”

“沒錯，那就是安妮皇后的聲音?！卑紫壬袂閲谰鼗卮?，“確切地說，是她失蹤之后的聲音。”

小如意瞪圓了眼睛：“不會吧，白先生！那聲音粗粗的，和皇后之前朗誦詩歌時的嗓音完全不同?。　?/p>

白先生把蜜球從水杯中拿出來，他望著小如意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狡黠。

“助理小姐，這不怪你，畢竟靈長類動物的聽力也就只能到這種程度了?！?/p>

呃……白先生您這是在報復員工嗎……

小如意撇撇嘴，心里暗想，沒準兒自己剛才在花田邊的自言自語，已經(jīng)被聽力超強的白先生聽到了。當時她說了什么來著？好像是“白先生這種犬科動物”什么的……

白先生堅信他從蜜球中聽到了安妮皇后的聲音，而蜂先生則告訴他們，那顆蜜球是半年前才采集到的。這也就意味著，安妮皇后在半年前曾在蝴蝶帝國的某處出現(xiàn)過?，F(xiàn)在，只要他們跟隨蜜蜂回到當時的聲音采集地，或許就能找到更多線索，甚至是直接找到皇后本人。

蜂先生讓蜜蜂重返聲音采集地，而老墨則緊跟在蜜蜂后面，負責記住路線，然后回來向白先生稟報。這樣一來，白先生和小如意就能利用鏡面之間形成的月光走廊盡快趕到目的地了。

小如意本以為老墨最早也要第二天才能回來，可沒想到幾個小時后，這只烏鴉就飛回了蜂先生的小木屋——看來目的地并不太遠。

這晚月光清朗，白先生當即向蜂先生借了面鏡子，又吩咐小如意從背包里拿出便攜式角度調(diào)節(jié)器，然后根據(jù)老墨帶回的路線信息，調(diào)整出月光走廊的方向。

告別了蜂先生，白先生和小如意踏進月光走廊，向著目的地進發(fā)了。

凌晨時分，月光走廊的終點到了。

“怎么會是這里？”

半空中，小如意向走廊的盡頭望去。雖然是夜晚，但她仍然能看清目的地的輪廓，皎潔的月光將那片白色的建筑照得發(fā)亮。

古里古怪藝術館！

月光走廊徑直穿透了藝術館的兩座展館，終止在一座展館外的噴泉池中——池中央有個類似鏡面的噴泉雕塑。

幸好池里沒水……

在走出月光走廊時，小如意暗自慶幸。因為對白先生來說，弄濕他的高級定制皮鞋和西褲簡直能要了他的命……

環(huán)顧四周，這座展館的體量明顯比小如意之前見過的展館龐大許多，可能正因為如此，它的位置相對偏遠，并不在展館密集的中心區(qū)域。

“附近沒有更近的建筑，蜜蜂采集聲音的地點應該就在此處了?！卑紫壬砗霉P挺的西服，走向這座規(guī)模龐大的獨立展館。小如意跟在白先生身后，快步向展館的入口走去。借著月光，她看了眼門口刻有館名的石碑，上面赫然刻著五個大字——“巨大的藝術”。

巨大的藝術？這是什么意思……

小如意既好奇又忐忑。她做了個深呼吸，擰開強光手電，跟隨白先生走進了大門。

很快，小如意就明白了為何這里會叫“巨大的藝術”，也明白了為何這座獨立展館比其他展館都要龐大——因為這里的展品都像是從巨人國運來的。

大廳的正中擺放了一把足有兩層樓高的大椅子。借著高大的落地窗外射進的明亮的月光，小如意看到無論是椅背上還是扶手上都雕刻有繁復的花紋，不由得暗自贊嘆這把椅子的精美做工。

大廳右側(cè)的墻壁上掛著兩排勺子，每把勺子都有房門那么高，而且手柄處的造型和花紋各不相同；左側(cè)墻壁上裝飾的則是兩排叉子，看樣子，它們和對面的勺子是一套的。

這地方可真有趣，就像自己變成小矮人了呢！

小如意興致勃勃地左顧右盼，直到白先生叫她，她才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一個巨大的玻璃鹽罐上撤回來。那鹽罐上有和她身高差不多高的浮雕，非常好看。

“助理小姐，要我提醒你我們并不是來參觀的嗎？”白先生的語氣中略帶責備。

小如意吐了吐舌頭，趕緊跑到白先生身旁，看他正在研究什么。

在一個像是游覽信息臺的方桌上，放著一沓印有“巨大的藝術——導覽圖”幾個大字的紙?？礃幼樱@是供游客們自由取用的。借著強光手電的亮光，小如意注意到那幾個大字下方還有許多小字，羅列著展廳編號，以及對應展廳中的藏品。

白先生和小如意認真查看了所有藏品的名稱，涉及“人”的只有一件藏品，它在137 號展廳，而那整個展廳里竟然只有一件藏品。

“巨大的人？”小如意念出那件藏品的名稱，“白先生，難道他們真弄了個巨人在這里展覽？不會吧……”

然而白先生的關注點顯然在其他方面：“是不是有巨人，去看了自然會知道——如果我們找得到137號展廳的話?！?/p>

“怎么會找不到呢？看看導覽圖不就……”

小如意正說著，白先生已經(jīng)將手中的導覽圖翻到背面，于是她硬生生地將后面的話吞進了肚里。

怎么會有這么詭異的導覽圖??？

只見圖紙上橫七豎八地印著大量不連貫的黑線條，而看起來像是展廳編號的數(shù)字就散落在這些線條之間。更奇怪的是，圖紙上還淡淡地印著10條間距不等的水平虛線，每條虛線右側(cè)都有數(shù)字標記，從上到下依次是數(shù)字1 至10。

“這是什么鬼東西？”小如意簡直懷疑自己的眼睛，世界上哪有讓人看不出具體方位的地圖呀！

“此處應該是提示。”白先生指著圖紙右下角的一行小字說道。

小如意湊近了細看，反而更加迷糊了。

1 ∧ 2 ∨ —3 ∧ 4 ∨ —5 ∧ 6 ∨ —7 ∧ 8 ∨—9 ∧ 10 ∨

這行小字由十個數(shù)字和幾個奇怪的符號組成，根本不知所云。

“白先生，要不咱們一間間展廳慢慢找吧，總能找到137 號展廳……”

然而小如意的提議遭到了白先生的無情反駁：“這座展館有多大，你從外面也看到了。我們哪能用最沒效率的辦法去調(diào)查呢？”

“那怎么辦呢？”小如意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白先生，只見她的這位老板眼中已透出胸有成竹的自信光亮。

“白先生，您是不是又一秒鐘看透謎底啦？”

然而白先生卻故意說起了別的話題：“助理小姐，我記得去年冬天有陣子你癡迷于折紙，買了許多折紙書，還上網(wǎng)搜索折紙教程。”

雖然小如意不知道白先生為何突然提起這個，但她還是不免得意起來：“對呀，后來我的折紙作品《可樂、漢堡配薯條》不是還獲得了社區(qū)手工比賽兒童組冠軍嗎？為了獎勵我，您還破例允許我去吃了一頓炸雞漢堡，嘻嘻嘻嘻……那香噴噴的味道可真是……”

“助理小姐，”白先生眼神復雜地打斷了小如意的美好回憶，“我們的談話重點是折紙，而不是漢堡！”

“哦對，是折紙！折紙……”

說到“折紙”兩個字，小如意忽然靈光一閃。

折紙教程上經(jīng)常會用虛線來表示需要折疊的部分。在折紙時，折痕像山峰一樣向上突起的，叫作“山折”；而折痕像深谷一樣向下凹陷的，叫作“谷折”。“峰”和“谷”的樣子不就像∧和∨嗎？

小如意趕緊拿起一張導覽圖，翻到背面認真研究起來。看到虛線旁的數(shù)字，她忽然想到了一個有趣的假設！

原來導覽圖的秘密是這樣的！

根據(jù)過去的折紙經(jīng)驗，小如意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導覽圖的秘密。你知道這張圖應該如何解密嗎？請參考圖紙下方數(shù)字和符號的暗示，自己動手試試吧?。梢园褜в[圖剪下來喲）

1 ∧ 2 ∨ —3 ∧ 4 ∨ —5 ∧ 6 ∨ —7 ∧ 8 ∨—9 ∧ 10 ∨

“白先生，我覺得這張導覽圖按一定規(guī)律進行折疊后才能正常使用。您瞧那行小字，我覺得數(shù)字對應的是上面的10 條虛線；奇怪的符號呢，尖尖朝上表示折出‘峰，尖尖朝下表示折出‘谷；至于橫線，應該就是不做處理的意思。”

說著，小如意忍不住動手折疊起來：“這張紙折好之后，完整的平面圖應該就能顯現(xiàn)出來了，我們只要在上面找出137 號展廳就行啦！”

小如意專注地埋頭折紙，沒發(fā)現(xiàn)白先生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贊許。

和小如意推理的一樣，當她按照提示將導覽圖折好后，那些原本斷了的線條果然完美拼接上了，一張完整的地圖呈現(xiàn)在她的眼前。

“白先生，您看！137 號展廳在這里！”

小如意激動萬分，自己的業(yè)余愛好居然還能在工作中發(fā)揮作用，這簡直太妙了！她心想：白先生一高興，回去后會不會給我加薪呢？

小如意一邊美滋滋地做著加薪夢，一邊跟著白先生向137 號展廳的方向走去。

“巨大的藝術”這座展館真的非常大，小如意走了許久，一路上倒并不無聊。

各處展示的藝術品都令人大開眼界——兩張床那么大的手套、鏡片比浴缸還大的眼鏡、足以塞進去十個小如意的戒指……

終于，在展館最深處的隱蔽一角，“巨大的人”所在的137號展廳的大門出現(xiàn)在小如意眼前。白先生抬頭看看兩扇高大的木門，用力將它們推開。

在距離門口不遠的地方，小如意首先看到一個巨型圓柱體，它就像橫放在地上的柱子。在“柱子”后面，還有另一根“柱子”，只不過它與地面是成45 度角傾斜的。

“白先生……”見到如此怪異的情景，小如意不由得壓低聲音，往白先生身旁湊了湊，“這是什么東……”

話沒說完，小如意便因過度驚訝而失聲了，因為借著窗外的月光和手電的光亮，她居然看到一根“柱子”穿著鞋！

“白……白先生，鞋！”

小如意驚慌失措地拽緊了白先生的衣袖。這里居然真有巨人！因為害怕，她忘了白先生曾經(jīng)的叮囑——任何情況下都不可以扯皺他的西服……

其實，白先生早就注意到異狀了，畢竟他的夜視能力比小如意強太多。那“柱子”的確穿著鞋，而且是紅色高跟鞋。

“助理小姐，有兩件事我想告訴你——第一，松開我的衣袖；第二，如果你打算轉(zhuǎn)過頭來看看右邊的情形，請保持冷靜，不要驚慌尖叫?！毙∪缫膺@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難為情地松開白先生的衣袖，膽戰(zhàn)心驚地朝右邊望去。

一時間，她沒看懂眼前的物體究竟是什么。每樣東西都很熟悉，但又是那么與眾不同，充滿怪誕感……

當眼睛和心理勉強適應了當前的狀況后，小如意終于找到了答案。

（未完待續(xù)）

（本文節(jié)選自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奇異事務所：青銅鑰匙》一書，原文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