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里的鯨魚

我買了一個漂亮的陶瓷水杯，杯底印著一只藍色的小鯨魚。

啊嗚一看見水杯，就一蹦三跳地躥過來，抽動著比偵探還要靈敏的鼻子，圍著水杯打轉。似乎發現了什么重大線索，它一探一探地把爪子伸進杯子里，又拔出來舔一舔，弄得水花四濺。

“臭腳貓！不許你在我水杯里洗腳！”我趕緊把水杯放得很高很高。

“鯨魚！小鯨魚！”啊嗚沖著水杯，激動地喵喵大叫。

“傻貓，你不會是想把小鯨魚撈出來吧？那只是個圖案的影子呀！”我忍不住在心里嘲笑它。

“是一條真正的鯨魚！我聞到了氣味，還聽到了聲音……”啊嗚急得團團轉，“你別忘了，我的祖先是女巫貓！我們能發現常人發現不了的秘密！”

我半信半疑地把杯子舉到眼前，鼻子湊上去聞——果然，杯子里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海腥味。我抿了抿杯子里的水——白開水突然變得像眼淚一樣又咸又澀，那不是普通眼淚的味道，而是帶著一種難言的思念和等待的余味。我把耳朵貼到杯子口，聽見一陣又一陣像海浪一樣的嘩啦聲，還夾雜著一絲若隱若現的鳴叫。

“是鯨魚在哭！”啊嗚豎起耳朵，用爪子敲了敲杯壁，“鯨魚想回家，回到大海里，媽媽在等它，兄弟姐妹在等它……”

我相信啊嗚的話。雖然我聽不懂那聲音，但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種深遠的悲傷和思念。

“我們救救它吧！一定是那些亂用魔法的壞商人抓了它，把它變成圖案封印在杯子上了……”啊嗚扭過頭，認真地看著我。

“可它被印上去了，怎么才能救出來？”我實在想不出好辦法，除非把杯子摔了，可是這樣一來，會不會把小鯨魚也摔碎呢？

“喵嗷嗷——我找到一條不錯的咒語……”啊嗚在書海里遨游了三天三夜，終于頂著黑眼圈，從書堆里探出腦袋。

“什么咒語？”我問。

“姜、太、公、釣、魚。”啊嗚一字一頓地說。

“愿者上鉤！”我馬上接出下一句。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看起來像咒語一樣管用！”啊嗚沖到杯子邊上，聚精會神地盯著杯底的小鯨魚，念起了咒語，“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它一口氣念了幾百遍，可杯子里的小鯨魚并沒有上鉤。

“沒有魚鉤怎么能上鉤呢！”我做了兩根簡陋的魚竿——魚鉤當然是直的，這樣才能實現“愿者上鉤”，最重要的是不會傷害小鯨魚。

我和啊嗚扛著魚竿，一人一貓，圍著杯子，面對面坐定，把魚鉤甩進杯子里。魚鉤沉到了杯底，碰到了小鯨魚的嘴巴。我們聚精會神地盯著魚竿，滿懷期待地等待著小鯨魚自愿上鉤。

一天過去了，一個星期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小鯨魚仍然沒有被釣上來的跡象。

“加油！只要堅持不懈，愚公也能移山！”啊嗚信心十足地用爪子拍了拍我的腳背。“加油！只要耐心足夠，鯨魚一定上鉤！”我信心十足地拍了拍啊嗚的肩膀。

我和啊嗚廢寢忘食地釣鯨魚，從白天釣到黑夜，從黑夜釣到白天。眼看著杯子長出了青苔，眼看著啊嗚從小貓長成大貓，眼看著我的胡子遮住了膝蓋，皺紋爬上了眼角，蜘蛛網結上了頭發……

我終于熬不下去了，伸出一只腳，捅了捅對面那只看起來有點兒陌生的老態龍鐘的大貓：“喂，老兄，你還好吧？”

“只要堅持不懈，愚公也能移山……”

“要不，我們放棄吧？”

“只要堅持不懈，愚公也能移山……”

“唉……”我嘆著氣，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也把大貓扶了起來。

“坐太久了，該出去透透氣啦……”我安慰大貓，“我們去海邊吧，把杯子帶上，就算沒辦法把小鯨魚救出來，也可以讓它離家更近一點兒……”

我和大貓來到海邊，把杯子放在沙灘上。浪花仿佛一群歡快的娃娃，馱著杯子，一起一伏，向著遙遠的大海深處游去。我和大貓站在海邊，默默地望著杯子消失的方向。

天漸漸黑了。大海和星空融為一體，變成一個深藍色的、星光璀璨的世界。遙遠的海平面上，猛然間浮起一個小小的、閃動的身影。

“鯨魚！”大貓突然瞪大眼睛，大喊大叫，“是杯子里的小鯨魚！它游出來了！它回到了大海里！”

“沒錯，是小鯨魚！”我激動地抱起大貓，把它架在脖子上，“哇，快看，它身邊又出現幾只大鯨魚！”

“那是它的兄弟姐妹，它們已經長大啦！”大貓說，“可是怎么不見它的媽媽呢？”

“媽媽一定等了它很久，都等老了，眼淚流滿了大海……”

“要是我們早點兒帶它來海邊就好了……”

寬廣無邊的海面上，響起了嘹亮的鯨歌，悠遠而壯美，仿佛是從地心深處響起的，又仿佛是從每一朵海浪、每一塊礁石、每一只生靈的身體里響起的。它飽含著團圓的快樂，傳進了每一個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