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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都是虛幻

2023-04-29 00:00:00英木
短篇小說(原創版) 2023年1期

風從西邊吹來,街角拐彎處一個人影一閃,徐慧緊走幾步,只看了個背影,她盯著那個背影,直到那人消失在昏暗的光線里,才回過神來。

不會那么巧吧?徐慧呆呆地站在街角,胸口打鼓一般,怦怦地響。

炎炎夏日,街巷兩旁的叫賣聲涌上來,徐慧抓挎包的手出了汗,裝在工裝里的身體也汗漬漬的。

“走啊!再不走就遲到了。”張師傅捅了徐慧一下,徐慧把挎包斜挎在肩上,兩人加快了腳步。進廠,打卡,徐慧的心還在“咚咚”地響。

車間里,兩排驗布機同時開掛,成套的打卷機陀螺一樣不停地運轉。剛染完的紅的、藍的布匹像等待檢閱一樣,一車車推過來。

徐慧盯著流淌的成品布,頭有些暈。不知道是機器速度快還是其他原因,徐慧覺得今天的產品異常耀眼,只一會兒就覺得眼睛疲勞得要打架。

“徐慧,注意疵點。”張師傅在驗布機的另一頭開剪,歪著腦袋提醒徐慧。

驗布機還在嘩嘩往前走,掛在上面的成品布瀑布一樣地往下流。徐慧聽見張師傅咳嗽,倒了一杯水給張師傅遞過去,張師傅看都沒看,“快回去,你找死啊!”張師傅的聲音極小,顯然是怕別人聽見。張師傅比徐慧大十歲,老公在廣州一家玩具廠上班,孩子留在了農村老家,張師傅一直像大姐似的呵護著徐慧。

徐慧剛高中畢業就出來打工了,那年父親出了車禍,母親一個人種地,供她和弟弟上學。考大學那年,徐慧謊稱沒考上,同村子姐妹一起來到廣州。其實她根本沒考,她不想看著母親被生活的重擔壓得直不起腰來。

剛來廣州,她在一家殘疾人托養所工作,那里的孩子都是重度殘疾,干了半年她就跳槽進了這家印染廠。開始那段時間,她迷惘而空虛,一周上六天班兒,而且是三倒班兒。染布機不停地轉,流水線上的活兒,一個蘿卜一個坑,少一個環節,整個生產線都得出問題,只要沒倒下,誰也不敢請假。有一次,她來月經,量特別大,一天要跑四五回廁所去換衛生巾,被工長當眾批評。回宿舍,她哭了大半夜,枕巾都濕透了。第二天早晨,張師傅把早餐給她買了回來,放在她的床頭柜上什么也沒說,徐慧看著自己紅腫的雙眼,眼淚又汪了上來。

幸虧那天是休息日,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見人。那段時間她相當敏感,眼窩子好像突然變淺了,藏不住一滴眼淚。

弟弟來信說,不想考大學了,要出來打工。徐慧這會兒腦袋被劈成兩半,一半在街角那個男人一閃的影子里,一半在手里不同顏色的線頭上。

那影子那么熟悉,仿佛從地里冒出來的,徐慧被自己的第一反應嚇了一跳。時間停止了,驗布機還在不停地轉……

“徐慧,你看看,這塊布明明是二等,你怎么給定成了三等?”工長不知什么時候來到她身邊,她竟一點兒都沒覺察。

“我……”徐慧翻一下布角下的踩線。

“念你是初犯,先給你記著,若再這樣,扣你工資。”

確定是自己驗的布。徐慧按捺心事,打起精神,眼睛死盯著成品布,生怕錯過疵點和褶皺,再定錯等級。她覺得自己很幸運,工長沒扣她工資,跟中獎差不多,她沒什么好抱怨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徐慧剛要往外走,工長叫住她說:“明天你去拼件,那邊有個人病了,你頂一下。”

“工長,我……”

“你是高中生,那點兒活難不倒你,就這么定了。”

拼件工是印染后續工種,徐慧沒干過,沒想到,工長還是把她出的錯用這種方式找補回來。

沒理由說不,進廠培訓時說過,雖然工種固定,但遇特殊情況可臨時調用。

回宿舍已經特別累,徐慧徑直躺在床上不想動了。

“你今天怎么像丟了魂兒似的?飯也不吃了。”宿舍里其他人都吃飯去了,張師傅見徐慧一直躺著,打回一碗撈面給徐慧。

“姐,我不想吃。”

“累了一天,不吃飯怎么行。”

“吃不下。”

“又是你弟的事?小孩子,遇到不順心的事,說說而已,你也當真?”

“要是只說說倒沒什么,就怕……”徐慧想說早晨看見弟弟了,又怕自己看錯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別想那么多,多掙錢才是真格的,你不吃飯,身體會吃不消的,起來,吃飯。”

天悶熱,晚上洗澡要排隊,徐慧洗完澡已經夜里十一點。大半夜的還有人大聲喧嘩,一刻不得安寧。

這一夜,徐慧睡不著,她太瘦,骨頭貼在硬板床上,翻來覆去。人生不可重來,如果當年自己參加高考,這會兒也該畢業,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應該不成問題,可那樣一來,弟弟會早早輟學,更別說考大學了。今天是弟弟十七歲生日,母親會早起給弟弟下碗面,煮上幾個雞蛋。弟弟若真來廣州,母親一定會傷心的。許是看錯了,世上哪有那么湊巧的事,否定,肯定,再否定,徐慧在反反復復虐心中睡著了。

一夜紛紛雜雜,早起,徐慧的靈魂還在云端。

她想給母親打電話確認一下,可這個月給家里的錢寄走沒幾天,沒理由再給母親打電話,母親說過,沒什么事,叫她別打電話,費錢。

徐慧進車間,便回到了現實。

落布車里堆滿了布,主體車間斷斷續續傳來轟鳴聲。拼件在整裝車間尾部,遠離嘈雜的環境。

“你今天跟李師傅,這批活兒要得急,跟打包師傅好好配合。”

徐慧剛打完卡,工長塞給她一沓碼單,徐慧看看那些碼單,不知道怎么辦。

李師傅拍一下徐慧的肩膀,“跟我來。”

李師傅個頭不高,長著細長的單眼皮,說話聲音低沉溫和,自帶親和力。

徐慧跟在李師傅身后,生怕漏了哪個環節。

“看見碼單號沒有,每包數量不相上下,不管是十匹,還是八匹,米數湊齊即可。”李師傅指著匹布和徐慧手里的碼單說。

拼件并不復雜,但心要細,不能出紕漏。

徐慧不敢怠慢。打包工忙著打包,拼件工要在打包之前,對好匹布上的碼單。

“徐慧,這包拼好了嗎?”

“好了。”

“徐慧,我這塊著急入庫,先拼我這邊的。”

“好。”

“徐慧……”

“徐慧……”

兩個打包工輪流喊徐慧。

“你們喊什么?欺生啊!老丁在的時候,也沒見你們這么急過。”李師傅說道。

徐慧緩緩吐口氣。驗布時在燈光底下,經常會感覺魂魄在天上,現在,整個人落回到地面,她沒感覺有什么不適。

“切,憐香惜玉也不藏著掖著點兒,這么大張旗鼓的,有企圖吧?”快嘴尹相什么時候說話都沒個斤兩。

“小兔崽子,皮又癢了。”

“別聽他們胡咧咧,累了你就歇著。”李師傅怕徐慧難為情。

“我沒事,不累。”

“真不賴,小丫頭善解人意,還蠻有禮貌,頭兒,你這個徒弟收著了。”尹相嘴碎,絮絮叨叨說個沒完。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你這個人,唉!好賴話都聽不出來,活該這把年紀還打光棍兒。”尹相嘆息一聲。

徐慧記得弟弟說過要考警校。那時她在縣里念高中,只有寒暑假回來。每次回來,她都會給弟弟買碳素筆,那是她用口糧節省下來的錢買的。弟弟自然歡喜,母親夸她懂事。村里大大小小都說徐家養了個乖女,既聰明又善解人意。院墻東邊原先住著一家軍屬,后來搬進城。他家老爺子參加過抗美援朝,左邊一條腿被子彈打穿,落下殘疾。老爺子沒活過八十,被老年性肺炎帶走了。

“你再滿嘴跑火車,我可饒不了你。”李師傅叫李東升,也是東北人。

“別,我還是裝啞巴的好。”

徐慧聽他們掐架不知為什么臉紅了。

這批活要得急,拼件班已經一個星期沒休息了,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八點多。

拽成品布,驗碼單,再一捆捆碼好,徐慧干活不惜體力,她覺得自己就是干活的命,自從父親去世,她就認命了。

中午吃完飯回到車間,徐慧摘下頭頂上的帽子,解開系在脖子上的白手巾,躲在一堵墻的后角落里,閉上眼睛。

迷迷糊糊中,徐慧感覺脖頸后面有一絲熱氣,似乎有人在她身后看著她。徐慧依舊閉著眼睛,她太困了。

“你還真睡得著。”是工長的聲音。

徐慧打了個激靈,心跳過速,驀地醒了。左右看看,哪有什么工長。不遠處,男人圍一圈在扯閑篇;女工織毛衣的,嘮家常的,誰都沒理會她在干什么。她把毛巾抓在手里,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在農村老家的時候,日子雖然艱難,但有母親操持,用不著她操心。進城打工不一樣了,她要計算每一分錢怎么花。她很努力,從沒錯定過成品布的等級,沒被罰過錢,可那天……

算了,少想那些煩心的事。別人都在休息,徐慧起身開始干活。整個下午,徐慧都在拼件和打包中旋轉。

一等、二等、三等,次品,繁重而單調的重復,很快把徐慧帶入呆滯和空白中,她沒有時間再想那些雜七雜八的事,始終盯著自己手里的活兒。

李師傅明顯加快了節奏,徐慧也不得不加快節奏。不知什么時候,李師傅脫了上衣,只穿了一個背心,雙臂掄起來,再落下,胳膊露出結實的線條,還有前胸后背那些疙疙瘩瘩的肌肉,徐慧突然覺得有些窒息。她不敢看,但那個肉身就在身邊,躲不過去。

“徐慧,今天拼件班還得加班,你沒問題吧?”工長不知什么時候走過來。徐慧剛拼完幾包布,坐下來喘口氣,工長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加班有加班費,對徐慧來說,多掙錢是好事,可這節骨眼,也太寸了吧。

“沒……沒問題,我可以加班。”徐慧慌忙起身,后脊梁骨冒著冷風,同時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李師傅穿上工裝,暫時收起肉身,工長看了看他,嚴肅地說:“想秀肌肉,去選美,這里是工廠,不是舞臺。”

李師傅臉上掛著笑,也不搭話,寬闊的背在布車邊上晃來晃去。

“拼件班今天干得不錯,再加把勁兒,這單活就拿下了。工友們,三天后完成任務,有沒有信心?”

沒人應答,場面有點尷尬。

“今天虧得小徐,碼單驗得又快又準,實物對照干凈利落。”尹相突然說。

“我說話,你沒聽見,替別人請功倒挺積極。我眼不拙,用不著你提醒。”工長斜了尹相一眼,后面兩句像炸雷一樣響,周圍的人都能聽得見。

徐慧低著頭,手里的動作更快了。

“老鰥夫,發什么邪火,就會挑軟柿子捏。”尹相朝工長離去的背影翻白眼。

工長四十多歲,去年死了老婆。對工長的暴怒,徐慧早就領教過,甚至有些習慣了。像徐慧這樣的打工者,尊嚴沒有工錢緊要,只要不扣錢,怎么都行。

“不用怕他,他若欺負你,告訴我。”李師傅見徐慧緊張,寬慰她。

“沒有,工長對我挺好的。”徐慧不想惹事,依然機械地重復著手上的動作。

“你這丫頭好性情,有格局,難得啊!”

徐慧被李師傅說得不好意思,臉紅心跳。“誰都不容易,都是為了工作。”

第一天拼件,從早晨到中午,從中午到晚上下班,徐慧一刻都沒閑著,腳都酸了。

下班鈴聲響過,徐慧迅速去更衣間換衣服。換好衣服,急急往宿舍走。

巷子里很靜,徐慧聽到后面有腳步聲,心咯噔一下,她不敢回頭。她聽說過這條巷子發生過搶劫。

徐慧越走越快,后面的腳步聲好像被甩開了。徐慧長出一口氣,腳底下更快了。

“姐姐,走那么急做啥?一起去吃夜宵吧。”

聲音在暗夜里顯得那么突兀。徐慧不敢回頭,可又覺得聲音有些耳熟。

“姐姐!”后面的聲音越發急促。

徐慧身上一凜,沒敢吭聲。莫不是碰上嫖客把她當成雞了。徐慧拔腿就跑,后面的人叫:“姐姐,別跑,姐姐!”

徐慧一口氣跑回宿舍,推開門,張師傅中班還沒回來,其他人都睡著了。徐慧撫摸自己的胸口,驚魂未定地把門從里面插上了。

吳雄不愛說話,碰到休息日會來徐慧屋里,每次來都會下廚,弄幾樣家鄉菜。徐慧倒像客人,跟張師傅在狹窄的小屋里收拾房間或者看電視。那時,廠里職工宿舍床位緊張,她跟張師傅合租了一間單室。

“小伙子不錯。”張師傅說。

“鄉下人,實誠。”徐慧臉上閃過一絲笑,聲音細細的,像蚊子哼哼。

“慧兒,香油在哪?”吳雄把房門推開一道縫,露出半個臉。

“沒有了。”徐慧和張師傅不怎么在租房里吃飯,缺這少那稀松平常。

從什么時候開始吳雄不來了,徐慧記不清了。兩人說好一起考大學,跟徐慧不同的是,吳雄參加了高考,沒考上,而徐慧連考場門都沒進。

張師傅一大早就把扯下來的被套和床單塞進洗衣機里。徐慧怔怔地望著窗外那些外墻被漆成藍色的成片建筑出神。

“今天加班你怎么還不起來?”李師傅說完進了廚房。

徐慧睜開惺忪的雙眼,一骨碌爬起、洗漱,草草吃了口早點就往外走。

“對了,我昨天看見吳雄了。”張師傅說。

徐慧愣了愣,邁出房門口的腿縮了回來。她大概有一年沒見著吳雄了,每次看見街邊大快朵頤的男人,都會想起他。吳雄天生胃口好,每頓能吃兩大碗米飯,連張師傅都說,看吳雄吃飯真是一種享受。

徐慧沒說話,垂手走出門。一路有人跟她打招呼,她應付了事地點點頭。

天空飄著浮云,地上的一塊磚頭差點把徐慧絆倒,徐慧一個趔趄,踩到另一塊道板磚上,“撲哧”一聲,道板磚竄出一溜污泥,濺到一位年輕女子的腳面上。

“長沒長眼睛啊?”年輕女子腳跳得老高。

“對不起!”徐慧連忙道歉,掏出手絹想為其擦鞋。

“算了。”年輕女子厭惡地甩開徐慧的手。

徐慧忽然感覺有種水一樣的東西漫上來。吳雄的不告而別,是不是對她也感到厭倦了?去年天剛涼時,母親打來電話告訴她那個月不必給家寄錢,讓她給自己添些厚實的衣服,她瞞著母親說她有羽絨服,再說廣州的冬天也不冷,她母親信以為真,囑咐她要記得吃早餐,不要熬夜。她的家庭負擔太重,重得連她自己都覺得喘不過氣來。

吳雄打工的那家公司搬到了深圳,開始一個月他們還能見上一面,后來業務忙,吳雄連電話都少了,再后來,他們斷了聯系。

徐慧從吳雄視線里消失那年,吳雄去徐慧家里找她,徐慧母親告訴他徐慧去了廣州。吳雄一路追到廣州,躲在暗處打聽到徐慧的落腳處后,便在附近找了家廣告公司。吳雄的體貼總是有分寸的,比如,他在徐慧下夜班時,一準在門口接她。徐慧月經周期因為痛經小臉總是蠟黃,他會用保溫杯泡上姜加紅糖,放在她的宿舍,或者接徐慧下班第一時間里讓她把姜水喝下去。

徐慧的眼睛清澈純凈,這是吳雄的評價,可徐慧覺得自己也有欲望,多掙錢,是徐慧眼下最大的欲望。

看著街上那些年輕女子的背影,徐慧總會被一種水一樣的東西淹沒。吳雄在的時候,徐慧盡量跟他保持一定距離,對吳雄,徐慧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分寸拿捏得有時自己都覺得累。吳雄則像護花使者般,一有沖動就被徐慧擋了回去,任許多螞蟻在吳雄體內肆意亂竄。

吳雄給張師傅描述徐慧在學校上課的樣子:“您沒看見,她從不東張西望,注意力都在黑板上,考試從來沒出過前三名。”

“那沒參加高考怪可惜的啰。”

“誰說不是,連我這個混子都進考場門比量了一把,而她……”

“少說兩句吧。”徐慧背轉過身去,她聽不得別人說高考,那是她心尖上的痛。

這條通往工廠的路徐慧天天走,今天卻覺得特別漫長。街邊早餐店都是進進出出的人,也有晨起遛彎的,都是在附近工廠打工的工人。

再轉個彎就能看見工廠大門了,徐慧遠遠看見走在前面的李師傅。她的心“咚”的一聲,緩緩放慢了腳步,直到身后的人超過去,她才加快了腳步。

李師傅從更衣室出來了,工裝散發著皂香味。

“小徐,你今天配零包吧。”

“我?”

“現在趕進度,我也是不得已。”

印染布一般以三十米為一整批,長度低于十七點五米就稱為零布,長度在一到四米九的為小零布,這樣的布不能拼入成件中。這個工作很麻煩,心不細,很容易出錯。

徐慧本來就是委曲求全的性子,李師傅做了幾回示范,徐慧很快上手了。

半天,徐慧不僅配包準確,而且速度快。不到一天,任務圓滿完成。

下班前,徐慧查驗拼過的布包,發現有一件已經拼完的布,扉子上的數與實際匹布有差距,她忙叫來李師傅。李師傅和她一起把這匹布抽出來,打開一看,果真如此。好險啊!如果沒發現,進了庫房,那就是質量事故,李師傅頭上的汗都下來了。

“多虧你機靈,不然,麻煩大了。”李師傅抹臉上的汗,心有余悸地說。

“李師傅,小聲點兒,別讓別人聽見。”

“我懂,我懂。”

最后一件布拼完,李師傅讓徐慧休息,徐慧說,出了剛才那檔子事,還是再檢查一遍為好。

徐慧又從頭到尾檢查一遍,確定無遺漏,才松了一口氣。

時間過得好快啊!這是徐慧在打包班最后一段時光。明天就要回驗布班了,徐慧還真有點兒舍不得離開。

工長不知什么時候像斷了線的風箏一頭扎進來。他好像心情大好,“大家都過來,聽我說,這批布完成不錯,入庫及時,希望大家再接再厲。”

“哎!我說工長,你能不能來點實惠的,向廠里給我們提請點兒獎金。”李師傅說。

“要得,要得,不然,累死累活,白忙活了。”人們圍上來,七嘴八舌一頓嗆嗆。

“這事,我說的不算,得跟主任說,明天我去試試。”

工長的話一出口,大家都不言語了,一個個耷拉著腦袋,灰頭土臉地散開了。

“徐慧,跟我來。”

徐慧以為自己又犯了什么錯誤,戰戰兢兢地走過去。李師傅怕工長找徐慧麻煩,偷偷跟了過去。

“明天你回驗布班,去開剪吧。”

徐慧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怎么?不愿意回去?”工長的頭貼近徐慧,半瞇著眼睛看她。

“沒有。”徐慧想說她沒干過開剪,又覺得不好開口,這時候,工長的凸肚也熱烘烘地挨過來,徐慧身上起了雞皮疙瘩,連忙向左側躲。

“哎,小徐,今天晚上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好吧?”李師傅喊。

工長回頭看見李師傅一臉不悅,“你小子什么時候學會偷聽了?”

“呵呵!您老人家手下留情吧,小徐可禁不住你那黑手。”

“哦!”工長翻了一下眼珠子,“你什么時候對徐慧的事這么上心了?”

“我是她師傅,當然應該關心她。”李師傅說。

“沒那么簡單吧?”工長咧嘴。

“隨你怎么想。”李師傅一點不懼。

“下班了,下班了。”尹相興奮地沖過來,眼睛里噼里啪啦往外放電,見工長在,剎住腳步,一個反作用力,差點兒沒跌倒,“工長,下班一起去吃個飯唄?”

“總這么冒冒失失的,你就不能穩當點兒。”李師傅扶住尹相。

“我就不去了,別掃了你們的雅興。”工長看看徐慧和李師傅,轉身走了。

“死相。”尹相嘴撇得跟瓢似的。

“行了,別背后逞英雄。”李師傅拍了一下尹相的頭。

徐慧最怕跟人吃飯,不是她眼皮子淺,而是囊中羞澀,她的錢大都寄回家里,她不能總厚著臉皮吃別人的。可今天不一樣,她跟李師傅到底師徒一場。

“頭兒,今天吃什么?”尹相說。

出廠大門不遠就是大排檔,他們直接過去。

“還是我來吧。”徐慧真心說。

“你們隨便點,今天我做東,誰都別爭。”

“這么好,看來我是跟小徐借光了。”

“少貧嘴。”

李師傅讓徐慧點菜,徐慧點的都是便宜的。

“哇,小徐,你怎么這么會過,頭兒難得請我們一回,你不要給他省錢,你這樣,頭兒很沒面子的,是吧?頭兒。”尹相嘰里呱啦,說話像機關槍掃射。

“好生坐下吃吧,哪那么多廢話。”李師傅把尹相按在凳子上。

徐慧一直沒說話。四個盤子里的菜,一會兒工夫下去一半。

一米遠開外,有一張桌面上升著團團熱氣,尹相目光游移,“頭兒,咱也來點熱乎的唄”。

廣東老表的煲湯,全國有名,喚醒的腸胃,讓徐慧也忍不住看向那桌。

“老板,照那桌的煲湯,來一份。”

煲湯上來后,時間變慢了。徐慧聽李師傅和尹相聊的都是單身男人像貓還是像狗,說到娛樂處,兩個人哈哈大笑。徐慧緊張地調整自己的情緒。李師傅看出徐慧的不適,一只手按下徐慧的膝蓋,意思讓她放松點兒,徐慧突然有點心慌。尹相嘰里呱啦開始講農村黃鼠狼迷惑人的故事,徐慧看向鄰桌,發現沒人注意他們,隨即釋然了。

夜宵的攤子占滿了整整一條街,烤魷魚的香味飄過來。小超市還沒關門,做促銷活動的店員往路人手上塞著廣告傳單,穿著超短裙、涂著口紅和眼影的廠妹魚貫走過,她們的笑聲灑在霓虹閃爍的夜色里。

徐慧看著燈下自己的影子,許多細碎的往事在腦子里飛速旋轉。父親在縣城里上班時,每周回來一次,母親守著她和弟弟,侍弄幾畝地。農忙時,父親也幫不上忙,徐慧放學回家忙著做飯,還要照顧弟弟,天黑透時母親才從地里回來。每逢周日,母親站在村口等父親回來,每次見到父親,弟弟都開心得像長不大的孩子,偎在父親的懷里問這問那,徐慧害羞地躲在母親身后看著父親,父親用粗糙的大手拽過徐慧的手,說我丫頭長成大姑娘了,將來是你娘的幫手啊!

一陣風吹過來,徐慧下意識地看了看手機,已經很晚了。李師傅和尹相都沒有要走的意思。徐慧偷看一眼微信,姐妹群里沒有任何信息。想到明天自己就回驗布班,心里反倒輕松了。一抬頭,遇見李師傅那熱辣辣的目光。

回到宿舍,徐慧翻來覆去睡不著。黑暗中“當”的一聲,徐慧嚇一跳,微信顯示是李師傅。

“睡著沒?”李師傅問。

“沒。”遲疑一會兒,徐慧回了一個字。

“想啥呢?”

徐慧手觸及機屏,又放下,講實話,不情愿,不講,又覺得不禮貌,茫然了一會兒,她手一劃拉,發出一個搞笑的表情包。

“你猜我想啥呢?”

什么意思?徐慧心跳,腦子里回放男人赤裸的上身。

“猜不出來。”輕巧避開。

沉默。徐慧的心一下子有點空蕩蕩的。她又去看手機屏,發現手機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徐慧屏住呼吸,消失了,手機悄無聲息。是自己的生硬讓他猶豫,還是……或者……

“回班里開剪,你要心中有數,有欺生的,少理論,多干活,把好質量關最重要。”

“是,謝謝師傅!”徐慧有點小失望。

“別叫我師傅,叫我哥好嗎?”

徐慧的心“咚”的一聲,猶豫再三,不知道怎么回復。她反復寫反復刪,最后還是回了一個“好”字。

和往日一樣,徐慧又提前到崗。夜班下來的布車已經堆滿車間,徐慧剛要習慣性地打開驗布機,班長就把她喊到二號案板。

“你今天就在這開剪,不用我多說,主要是量好碼口,根據驗布工的色線開好剪就行。”

“知道了。”

開剪不同于驗布,驗布時眼睛要死盯布面,按不同類型疵點,做不同標記(在布邊用針釘上色線和布條),遇到分縫頭處,在左側布邊用小剪刀剪開裂口,以便開剪工開剪。如發現連續性疵點較多時,需與剪布工相互取得聯系。有時車速過快驗布工眼睛很容易疲勞,定錯等級是經常事。

徐慧把開剪當作對她的照顧,分外勤快,只要案子上有降等品及大、中、零布,她總不嫌麻煩,一匹匹檢查,哪怕有幾米好布,她也要把它開剪下來,甚至一米布一米布翻看,一天下來,胳膊、腿都酸酸的。

這天下午,徐慧正在開剪,班長手里拿著一塊布走過來說:“徐慧,你看看,這塊布本來可以定為三等,你這一剪子下去,開成零布了。”

徐慧看了看那塊布,確定不是自己開的,但她沒分辨。

“遇到這種布,看疵點的位置在哪,量好碼口。如果在布邊上,可以讓出來,你看你是怎么做的?”

“我……”

“怎么?不服對吧?”

徐慧忙得像陀螺,本來沒時間去想那塊布到底是誰開的剪,可班長這么揪著她不放,她有點難以忍受。

“那塊布不是我開的。”

“從你的案板上下來的,不是你是誰?”

“你看看,這幾天我干的是藏藍色,可這塊布是藏青色好不好。”徐慧覺得自尊心遭受極度碾壓,情緒有點兒失控。

班長仔細看看,“你那么大聲干什么?不是你,也與你有關,你也有責任。”

父親去世那年徐慧才十一歲,正是少女叛逆期,母親當時失神地看著徐慧,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是家里的老大,有責任照顧弟弟”。所以,叛逆,那都是別人家女兒的事,與徐慧無關。責任,在徐慧心里打小就扎下了根,所以班長說到責任,徐慧漸漸平靜下來,“抱歉,是我太粗心,以后會多注意”。其實,這件事調查起來很簡單,只要查查這幾天都誰干過藏青色布料就行了,班長顯然不想得罪人。

不管班長再說什么,都不能回嘴,這一點徐慧非常清楚。自己沒察覺就是失職。“從明天開始,打起十二分精神,絕不讓類似的事情再發生。”徐慧默念給自己打氣。

當晚,徐慧應約跟李師傅看了一場電影。昏暗中,李師傅抓住徐慧的手,徐慧沒掙扎,李師傅在她耳根呼出的熱氣癢癢的,又暖暖的。令徐慧大氣都不敢出。

星期天,徐慧早晨五點就起床了,這比平時上班早一小時。她要去不遠的天橋擺地攤,賣些小商品,賺點生活費。也許昨天晚上情緒激動,直到后半夜徐慧才睡著,還時不時夢到嘩嘩平躺的掛布機和班長窮追不舍的逼問。雖然沒睡好,一想起昨天晚上跟李師傅在一起的情景,全身便涌起一股熱浪。

天橋上擺地攤的人不多,大多是婦女和上了年紀的老人。徐慧混跡在他們中間,還真有些搶眼。

徐慧賣一些不起眼的小商品:皮線圈、發卡、胸針、小孩子吹泡泡的玩具、廚房百潔布等,這些東西賺不了幾個錢,但成本低。天橋連接東西兩大工業園區,人來人往人流不斷,在這里擺攤不愁賣不出去東西。

徐慧的地攤很小,一塊塑料布,東西零零碎碎擺著,有人問,徐慧就會討好似的介紹,語調和緩,細聲細語。

雨一開始來的時候如黃豆粒般大,先是一滴一滴砸在地上,一會兒就晴了。雨再一次來時,雨珠便連成串,如幕簾般傾斜而下。空中閃著白光,將天幕扯成兩半,黑云壓下來,帶著旋風,把樹枝晃得四處搖顫。徐慧被雷聲嚇到,忙收拾地上的東西,躲進一個賣冷飲的敞篷下。天橋臺階上響起雜亂的腳步聲,不遠處在工地干活的人們都跑了回來,他們身上淌著雨水,把道板磚地面踩出泥湯。

雨落在地上,濺起一朵朵水花,徐慧心里著急,從包里掏出一個塑料袋套在腦袋上,拎起編織袋看著已經下得冒了煙的雨,一咬牙,跑了出去。

“姐姐!”風雨中,一個男孩兒的聲音。徐慧心里一驚,轉頭,眼前雨幕蒙蒙,一個男孩正向她跑來。徐慧的心怦怦直跳,胃部產生了一種痙攣般痛感。一輛轎車嘶鳴著開過來,徐慧趕緊去推男孩兒,再一回頭,發現一切照舊,哪里有人影。

“哎呀,你怎么跑馬路中間了,不要命了。”一把傘移到徐慧頭頂,另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

“放開!我弟弟來找我了。”徐慧試圖掙脫那只多管閑事的手。

“徐慧,你醒醒,這哪來你弟弟?”徐慧渾身一激靈,清醒過來,看清楚站在面前的是李師傅。

“你怎么來了?”

“走,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雨還在下,路面濕滑,李師傅裹挾著徐慧穿過車流。徐慧感覺自己輕得像一只掛在李師傅胳膊肘上的籃子,空空蕩蕩的。

風把街邊早餐店的門吹得“啪啪”直響,徐慧幾乎是被李師傅擁進店里的。

“老板,來兩碗云吞面。”李師傅按下徐慧。

徐慧感覺自己的嘴唇在發抖,還沒等坐下,腿已經軟了。

外面的雨還在下,他們各自吃著碗里的面。

“姐姐!”

雨幕中站著的男孩兒已經淚流滿面。

責任編輯/文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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