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張擇端繪畫風格成因

摘 要：《清明上河圖》是宋代畫家張擇端的代表作品，作者用高度寫實的手法表現北宋都城汴河沿岸清明時節的生活場景，反映了不同階層的精神面貌及思想情感，此畫豐富的內容，獨特的藝術手法在宋代獨樹一幟，使其具有重要的藝術與文化價值。張擇端樸實、凝練、雅俗共賞的繪畫風格的形成受到宋代政治、文化觀念、自身生活經歷的影響，而市民階層的審美趣味也直接影響了其創作。

關鍵詞：張擇端；清明上河圖；風俗畫；宋代

中圖分類號：J2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905（2023）07-00-03

一、《清明上河圖》作者、內容分析

張擇端，古文獻史料中無詳細記載，世人對其身世經歷多有議論，在《清明上河圖》卷后跋文中張著寫道，“翰林張擇端，字正道，東武人，幼讀書，游學于京師，后習繪事。本工其界畫，有嗜于舟車、市橋、郭徑，別成家數。按向氏《評論圖畫記》云：《西湖爭標圖》《清明上河圖》選入神品，藏者宜寶之。大定丙午清明后一日燕山張著跋。”[1]雖然其生平沒有過多的記載，但不可否認他是北宋后期優秀的風俗畫家，其代表作《清明上河圖》則是一幅眾人皆知、雅俗共賞的作品。此圖沒有天馬行空的想象、沒有跌宕起伏的情節，更多的是對現實生活的描繪，表現了世間百態。看此圖我們仿佛穿越到北宋，穿梭在汴梁城汴河沿岸感受宋代熱鬧的街市、風土人情與煙火氣息，本文以北京故宮博物院珍藏的《清明上河圖》為例進行詳細分析[2]。

作品開端描繪了幽靜深遠的城郊景象，一孩童趕著一群毛驢準備過河進城，河沿岸房屋錯落稀疏，樹木挺立。城門口人來人往，城內一艘貨船停靠在汴河邊，汴河在當時是重要的交通要道，河水水流湍急，河上船只來來往往。汴河沿岸商業繁榮，有餐館、茶樓、肉鋪、藥店、腳店等，街道上有游街串巷的商販、算命先生，有身負背簍的行腳僧，有匆忙趕路的異鄉過客，有駐足依欄閑聊的書生，畫中形形色色的人物有八百多人。畫中出現了駱駝、牛車、馬車、推車、轎子等運輸工具，再現了北宋商業面貌。忙碌的河道運輸在虹橋處達到高潮，船夫為了順利過橋，與激流的河水展開搏斗，畫面的最后描繪了矗立的城門，城門外行人仍是摩肩接踵，街道縱橫，店鋪錯落有序地分布在街道兩邊（見圖1、圖2）[3]。

張擇端創作的《清明上河圖》場面宏大、內容豐富，表現了清明時節北宋人民的活動場景，這一天北宋都城汴梁汴河沿岸及東角門里異常熱鬧。虹橋下水流湍急，船夫為了順利渡河有的撐篙，有的放桅桿，有的用力劃槳等，畫面充滿了律動感，船夫的形象與表情也刻畫得栩栩如生，他們緊張地工作引起了人們的圍觀，富有生活氣息。虹橋作為汴梁的一個標志性建筑物橫跨汴河，橋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擺攤做生意的大聲吆喝叫賣，橋下船夫嘈雜的聲音附和船槳、桅桿、櫓的聲音吸引了橋上行人的注意，他們駐足觀看。貧苦百姓因生活所迫挑起了重擔，反觀騎馬與坐轎的宦官為了趕路在狹窄的橋面上互不相讓，吆喝爭道。明代李東陽在《清明上河圖記》記載：“人物則官、士、農、賈、醫、卜、僧道、胥隸、篙師、纜夫、婦女；臧獲之行者、坐者、授者、受者、問者、答者、呼者、應者、騎而馳者，負者，戴者，抱而攜者，導而前呵者，執斧鋸者，操畚鍤者，持杯罌者，袒而風者，困而睡者，倦而欠伸者，乘轎而搴簾以窺者。又有以板為輿，無輪廂而陸曳者；有牽重舟溯急流，極力寸進；圜橋匝岸，駐足而旁觀，皆若交歡助叫，百口而同聲者。”[4]可以說一幅《清明上河圖》將北宋汴梁人民的生活水平、精神面貌、社會習俗表現得淋漓盡致，反映了作者對市民生活的細心觀察與體味，對普通民眾的關懷與憐憫。

整幅作品運用了散點透視構圖，將不同時空的景象組合表現在長卷中，形成流動的畫面。圖中遠近高低的城樓橋屋，大小出沒的牛馬驢駝等，物象繁復但雜而不亂、一覽無余。全圖采用線描勾勒，用筆兼工帶寫，線條的粗細、虛實、濃淡的變化體現出秩序性與節奏感。相比當時工筆畫，《清明上河圖》沒有過多地精勾細描，追求的是一種與市井生活相一致的純樸氣息；沒有鮮艷的色彩，反而體現出生動、自然之美。作者最大限度地還原了汴梁城內汴河沿岸的景象，每一處景象新穎獨特而又引人注目，具有鮮明的民族風貌與地方特色[5]。

二、張擇端繪畫風格的影響因素

（一）寬松的政治環境

宋代推行崇文抑武的政策，興文教、尊儒道，客觀上推動了宋代文官制度的建立。為了廣攬人才，宋代對科舉制度進行了改革，打破了階層限制增加了取仕數量。政治上的開明也體現在宋代畫院的建制上，宋代統治者對書畫相對喜好，通過推薦、征召或考試從社會上選拔畫家，為宮廷畫院補充了新鮮血液。宮廷畫家多為統治者服務，繪畫題材、風格一定程度上受到統治者審美趣味的影響。統治者的審美成為藝術的最高審美標準，張擇端一度在宮廷畫院任職不可避免受到當時統治者的影響，《清明上河圖》中嚴謹的構圖、勁健的線條、逼真的人物形象加上界畫特有的精準與秩序性，很明顯受到院畫畫風的影響[6]。

張擇端雖供職于畫院又不拘泥于院畫，其民間生活經歷及民間美術對其創作產生重要的作用。他注重對現實生活的觀察，善于從宮廷繪畫的視角去汲取底層文化的養分。他的作品雖取材于生活，卻超越了世俗，他將歷史文化、社會風貌及內心的情感融入作品中，所有這一切造就了他獨特的繪畫風格[7]。

（二）宋代理學影響下的“格物致知”思想

宋代統治者重視“文治”，形成了重文抑武的大環境，文人地位的提升促使儒學進一步發展，宋儒將佛、道思想融入傳統儒學，形成新儒——理學，至此理學對兩宋的文學、藝術等產生直接而重要的作用。北宋程顥、程頤為宋代理學的開創者與核心人物，兩人倡導“天理”為最高的哲學范疇，其理學思想影響并規范世人的行為舉止。“兩宋理學所努力建立的體系一方面將社會需要的價值系統理論抽象為‘天理’，并規定為人性本身的內涵，另一方面充分吸收佛、道思想的精華與思維方式，從而使儒學思辨化，使自身成為古典哲學的總結形態。”[8]宋代理學不僅僅局限于經書注解，更加側重于對秩序、規則、天理等理念的遵循與追求，尤其是格物致知、經世致用等思想影響了世人的文化觀念。

藝術作品更能直觀反映出時代的文化觀念，在理學的影響下，畫家注重格物，窮理而至于物，畫家欲做到“格物致知”，必須高度專注觀察對象，關注社會生活。東晉顧愷之提出傳神論，這種繪畫思想被理學的出現打破了，繪畫風格上，畫家由注重“傳神”轉向注重“形似”；繪畫主體上，畫家開始關注飛禽、花卉、蟲魚、建筑及民俗生活等。《清明上河圖》作者以其簡單的敘事手法描寫了現實生活，畫面看似平平淡淡，細節、構思值得讀者細細品味。亭臺樓閣、車船、家具等采用了界畫的手法繪制，工整細致而又準確如同實物。畫家除借用一把界尺作畫外，全靠自己的觀察力。可以說，宋代理學思想直接影響了宋人的思想、認知及審美品位，張擇端充分將理學精神運用到作品中，表現出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平淡和自然成為宋代藝術審美追求的最高境界。

（三）市民階層的審美趣味導向

兩宋時期，經濟發展迅速，經濟的發展促進了文化的發展。受當時社會風氣的影響，市民已不僅僅滿足于物質上的享受，開始轉向詩歌書畫等方面，追求精神上的富足，而以政治、佛教為主題的繪畫已不能滿足他們的需要。“以往只在宮廷廣廈、文人書齋中進行的藝術創作，現在被搬到了閭里民間、勾欄瓦舍，各類小唱嘌唱傳踏唱賺曲詞、鼓子詞諸宮調傳奇、雜劇影戲傀儡戲劇本、小說講史說三分說五代史話本，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出來，在市場上印賣，在勾欄里演出。”[9]商業文化的發展繁榮沖擊了市民的審美需求，也為風俗畫的創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促進了風俗畫的發展。如嬰戲、貨郎等作品受到市民的歡迎和青睞，畫家開始有意將畫筆轉向人民生活，描繪風俗民情、自然環境。如蘇漢臣《貨郎圖》，畫家運用寫實的手法描繪一流動貨郎手推獨輪車來到梅花樹下，車上日用品、玩具、零食等應有盡有，車上的鈴鐺聲附和著撥浪鼓的聲音吸引著附近的婦女、兒童圍觀，孩子們圍在貨郎周圍嬉戲打鬧，呈現一片熱鬧祥和的景象。《與王復觀書》記載：“簡易與大巧出焉，平淡而山高水深，似欲不可企及，更無斧鑿痕，乃為佳作。”在這樣的審美品位下，畫家也不能完全獨善其身[10]。

三、結束語

《清明上河圖》作品題材貼近生活，商販急速走街串巷叫賣，船夫緊張忙碌渡河，騎馬坐轎者的閑適從容等畫面生動表現了不同階層人民的生活場景與精神面貌，直觀展現了宋代的風俗文化，能夠引起觀眾的共鳴，給人愉悅性情、暢神適意感。此畫雖出自院畫家張擇端之手，繪畫風格具有院體畫的嚴謹工細，也帶有風俗畫的質樸生動、詼諧趣味性。宋代“格物致知”的理學思想直接影響了張擇端的審美理想與審美意識，其注重對現實的觀察，對人民生活體察入微；張擇端擅長人物的描摹，注重人物動作、神態、心理等細節刻畫，其民間的生活經歷與市民階層的審美趣味進一步促進其繪畫風格的轉變，他將嚴謹的院畫風格與質樸的民間畫風融入畫中，成就了一幅雅俗共賞、風格獨特的《清明上河圖》[11]。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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