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那年,我懷揣著對軍隊的無限熱愛,追隨父輩的腳步參軍入伍,成了一名女兵。同時,在這個“一切行動聽指揮”的軍營里,我擁有了宛如姐妹的一群戰友。
那個月圓之夜,每半月一次的體能考核結束后,汗流浹背的我們坐在連隊門前的草坪上放松休息。我仰望月亮,禁不住思家的情緒流淌。
休息結束,我們回到班里,換好衣服準備點名。卻見班長從柜子里拿出一盒小蛋糕,笑瞇瞇地對我們說:“我買了一盒小蛋糕,就當作今晚考核全部優秀的獎勵吧!”
聽到這話,我們的眼睛都亮了。畢竟三個月的新兵連生活,我們無法吃到食堂和營區小賣部以外的東西——甚至連小賣部賣的零食,都只有本周表現好的人能在周末時買三種。此時的小蛋糕,不啻稀世珍饈。我們幾人一起捧著那塊只有一個手掌心大小的蛋糕,輕輕把印有“多肉葡萄味”的包裝紙拆開。一瞬間,一股清甜葡萄香撲面而來。饒是大家都垂涎欲滴,卻互相謙讓著。
大家推來推去,誰都不肯第一個下口。直到小郭看到時間已指向“8:52”,催道:“快吃吧,還有三分鐘就要點名了!”
“那就讓年齡最小的丹妹兒先吃,快快快,來不及了。”小趙說。眼見時間不等人,丹妹兒不再推辭,接過蛋糕輕輕咬下一小口。就這樣,八個人一人一小口分食了這塊蛋糕。等到最后一人吃完,卻還剩中間的一顆葡萄夾心沒被吃掉。
“你不是最喜歡吃葡萄嗎?你吃了吧。”丹妹兒突然對我說,又彎又翹的睫毛一眨一眨地看著我。
“那不行,要吃一起吃,有福同享嘛!”
“別磨嘰,馬上吹哨了!”大家把葡萄夾心推到我面前,熱切地看著我。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只得將那顆葡萄夾心放入口中,輕輕咬下。葡萄的汁水瞬間盈滿口腔,順著喉嚨滑入。“真甜啊!”聽到我滿足的嘆息,大家會心一笑。這時,點名的哨聲也在樓道里響起。
喊著口令跑向樓外的時候,望著天邊明月,方才思家的愁緒一掃而空,我想,這里的生活雖然很苦,但我們彼此之間,又何嘗不像親人呢?
新兵連的生活就像歌曲中唱的那樣,“有苦有樂有聲有色”。終于,我們熬過一個又一個艱難時刻,來到最后一關——徒步行軍。
那天,全副武裝的我們翻過數十公里的山間野地,沿預定路線大步邁進。走到一半時,我感到腳后跟隱隱作痛,似是水泡被磨破。中途休息時,我無意中對身邊的小郭提起,她立刻讓我把身上的槍給她,她替我背著。
我搖搖頭:“不用,流血流汗不流淚嘛!”我咬咬牙,在心里對自己說:堅決不上收容車,女兵連一個人都不能少!
靠著這股勁兒,我忍著疼痛,盡量將注意力轉移到沿途的風景上——一朵花,一片云,竟都如此美麗。等到最后五公里越野時,我和小郭手牽手,一起加速大步朝前跑。我們跑得滿臉通紅,但依然嘶喊著“加油加油”為彼此鼓勁。我忘了疼痛,只顧沖刺:三米、兩米、一米,終于沖過線了!我倒在地上,任憑汗水順著頭盔滑落。
這時,氣息還沒喘勻的小郭關切地問:“你還行嗎?”說著便從兜里取出巧克力,撕開包裝喂到我嘴邊——這是出發前班長給每個人發的,中途知道我受傷后,她便沒舍得吃。
回到宿舍,我脫下作戰靴一看,雙腳的腳后跟已經掉了一層皮,嫩肉和襪子粘在一起。這一刻,我終于卸下一路硬撐的堅強,哭了。
(李雅章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