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平
20世紀是中國山水畫從“文人畫”向“畫人文”的體格轉型期,方向的山水畫恰恰契合了這樣的時代轉型。他的山水畫空間圖式完全顛覆了中國傳統山水畫的空間布局,饒有特色。無論是他早期“庭院小景”主題的情景畫,還是后來的都市山水畫,看似是在描繪庭院與都市,其實描繪的都是自己的生活與情感。他以詩意的情懷抒寫生活的美好,庭院小景中散發出的淡淡鄉愁和當代都市中顯露出的繁華與喧鬧,使他的作品成為充溢著人文觀照的風情畫。
從繪畫語言上看,方向的筆墨有著鮮明的個性,并在不同階段呈現出不同的興趣點。其早期作品迷戀于物象的鋪陳、色彩的絢麗,以及對生活細節的刻畫;都市山水系列則選擇弱化色彩,強化筆墨的書寫性,體現了他在繪畫語言上的新探索。
首先,書寫性是其都市山水畫藝術語言的一個重要特征。他用筆“八面出鋒”,并具有“圓、厚、松、毛”的筆墨品質,畫面圓厚通達,彰顯了他對中國傳統筆墨精髓的認識已然達到一種新境界。

《喜雨》方向 250cm×125cm 2014年

《花房里的余暉》方向 180cm×145cm 1997年
其次,他的繪畫構圖飽滿。“庭院小景”系列通過物象的鋪陳盡顯繁華之中的愁緒。都市山水畫則追求“滿”到密不透風的視覺效果,不僅強調樓房、橋梁、舟車等具體物象的塑造,甚至連水波、云霧等虛化的物象都以筆墨寫實來表現。他畫的水波和云霧符號特別富有個性,并非傳統的線條勾勒或留白技法的以虛寫虛,而是虛像實寫,既是從傳統繪畫的筆墨體系中轉化而來,又融入了現代藝術的構成因素,成為他“滿構圖”畫面中很重要的組成部分。
再次,方向在墨法上強調“灰調子”的表現力。雖然他在某些物象的塑造上融合了黃賓虹的“五筆七墨”,但整體上是灰調子的物象寫實,繁復的物象也因此走向表現上的單純,悄然對應著“一筆之中見豐富,千筆萬筆見單純”的中國畫傳統。他正是以這種不急不躁、不慌不忙的灰調子,抵達傳統繪畫平淡悠遠的境界。用濃墨重筆在灰調子中進行提醒,是方向藝術表現中很重要的技巧,可以讓畫面中的一條船、一棟建筑或一個人物醒目地跳脫出來,從而在滿構圖中求得“疏可走馬”的藝術效果。其實,他對自然物象的符號性轉換始終圍繞著筆墨本身的結構進行,充分體現出他對筆墨語言的綜合運用與獨特領悟。
總而言之,方向的山水畫筆墨圖式是迥異于傳統文人繪畫的,他舍棄了山水畫傳統的空間布局范式,強化筆墨的內在美感呈現,把喧囂的都市生活有機轉化為帶有魔幻氛圍和浪漫色彩的視覺空間,獲得一種獨具當代審美意境的山水畫新樣態。這是中國山水畫當代發展的一個新方向,既是傳統山水畫由“文人畫”轉向“畫人文”的重要案例,也是山水畫體格轉型中非常值得肯定和稱贊的探索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