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為年輕

李柏林

大學的最后一年，我在報社實習。

因為寫不出合格的新聞稿，我經常加班。在一次下班途中，還被小偷搶了包，雖然包里沒什么錢財，但我還是嚇得不輕。

那時正是微博興起的時候。我在微博上吐槽：“上班被小偷搶包，看來以后要學習跆拳道防身了。”不一會兒，收到了一條來自同城的評論：“你需要一個像我這樣的跆拳道黑帶朋友。”

雖然這人說話帶著優越感，但還是引起了我的興趣，于是我關注了他。沒想到，聊了幾句才發現，他和我不僅是老鄉，還是同一年畢業，目前在一家律師事務所實習。

就這樣，我們在微博上時不時地聊著天，從各自的專業，聊到工作的瑣碎，有時還會吐槽一下生活。有一天，他問我：“要不要見個面，我教你一套女子防身術？”我一聽，想到這個東西很實用，于是答應了下來。

我們在一家火鍋店見了面，他與我想象中差不多。吃完飯，他找了一片空地，說：“接下來，給你展示我真正的實力。”

我想，我還是第一次見別人在我面前練跆拳道，心里也充滿了期待和好奇。結果他跟我說：“來，你從后面抱住我。”

我聽后驚呆了，但看到他很正經地說：“你不是要學防身術嗎？總要有一個人充當壞人吧，我來充當你。”

聽到他這樣說，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根本沒有別的意思。于是我從后面抱住了他，結果他立馬用腿勾住我的腿，把我摔倒在地上，還問我他厲不厲害。

如果不是我下意識地拽住了他的袖口，肯定會摔得很嚴重，當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連連點頭。

可能是不打不相識吧，我們竟因此成為了朋友。周末的晚上，我們經常一起吃著小吃，我給他講那些奇葩的新聞，他跟我說那些離奇的案件。

每次吃完飯，公交車已經停運了，我們就一起走路回去。四五公里的路程，我們邊走邊聊，一點也不覺得遠。說話的間隙，如果看見一棵樹，他會突然來一個彈跳，或者踢腿，然后問我他是不是文武雙全。每次我都給他一個不屑的表情，讓他自己體會。

有一次，他去云南辦事，回來那天給我發信息，說下了車就要見我，他給我帶了禮物。

他的語氣那么急切，讓我認為這個禮物一定很貴重。那天下午，我都沒有認真上班，心里非常著急，在想云南的特產到底是什么？為什么他下了飛機要見的第一個人就是我呢？萬一他要跟我表白怎么辦？

我們還是在一家火鍋店碰面，他見到我后，從書包側邊的拉鏈掏出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塑料袋。我以為里面會是戒指或其他貴重物品，可是他打開后，卻是一小包涼拌魚腥草。

他說：“這可是云南特產，你肯定沒有吃過，我覺得很好吃，就把剩下的半盤專程打包給你，快吃吧，再不吃就壞了。”

原來，他那么迫切地想見我，是怕菜餿了。

這種出差還不忘給我打包食物的情誼，我很感動，也很震驚。只得用筷子夾了一個，那味道，說不清道不明，畢生難忘。從這件事后，我覺得我們也只能處成哥們兒了。

畢業那年，我們在一起打打鬧鬧，他天天給我出祛痘的餿主意，我天天給他傳授追女生的技巧。

實習期結束后，我沒有被報社留下來，只得加入畢業生大軍，開始投簡歷、找工作，他也找到了別的工作，去了外地。甚至沒有告別，我們就消失在彼此的生命里。

多年后，我們偶然通過網絡聯系上了，如今他已是一名非常優秀的律師。他講話比以前謙遜了不少，但一頓商業互夸后，我們還是暴露了“本性”，開始互損，時光也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

他說：“以前我們好厲害啊，那條路那么遠，我們居然都能走回去，現在再也走不了那么遠的路了。”

我說：“是因為年輕啊。”

他說：“是啊，以前無論是去爬山，還是去吃大排檔，都覺得好快樂，現在要忙于生活，已經很少再去跟著朋友吃喝玩樂了。”

我說：“因為不再年輕了嘛。”

我們彼此笑笑，誰也沒有再開始新的話題，像是將一件打撈起的陳年往事，又沉進了湖底。

也許一些感情的純粹，只是因為年輕。我想起那時昏黃的路燈下，我們一路打鬧一路笑。曾經以為這一生都會碰見美好的人，也以為離別的人總會再重逢，所以，那時的我們從沒畏懼過明天，更沒畏懼過別離。

責編/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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