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蓋爾式足球的孩子們

廖建蓉

索瓦娜·埃娃從來沒有見過父母。她出生于2005年，還是個嬰兒時，就被遺棄在柬埔寨首都金邊的街頭。在那里，她被當地一家照顧弱勢兒童的非政府組織收養，度過童年。埃娃說：“我不知道媽媽去了哪里。”

埃娃與跟她一起長大的女孩們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我們就像姐妹一樣，生活在同一個群體里。”每逢游戲時間，男孩們喜歡踢足球、打排球，但女孩很難加入，“女孩子被鼓勵去跳舞和畫畫。”

埃娃對兒童護理中心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直到2018年，有人提議帶她前往一家成立剛剛一年的俱樂部參加試訓，接觸一項她從未聽說過的運動──蓋爾式足球。

蓋爾式足球主要流行于愛爾蘭，與板棍球并稱為愛爾蘭的兩大運動。2017年，兩個愛爾蘭人康納·沃爾和帕蒂·坎貝爾在金邊成立了凱爾德俱樂部。俱樂部主席羅南·希恩透露：“我們原本只想組織球隊去曼谷，參加蓋爾式足球錦標賽。”由于那次曼谷之行非常成功，他們決定繼續經營俱樂部。

俱樂部成立初期，所有球員都是西方人。但在2018年，一些柬埔寨球員也開始參加訓練，其中就包括當時才13歲的埃娃。起初，埃娃對蓋爾式足球的比賽規則感到困惑，但她很快就成了隊內最優秀、最勇敢的球員之一。

希恩說：“埃娃無所畏懼，有時鏟球非常粗暴。我曾經非常高興地看到，二三十歲的成年女性請求裁判保護她們，不要讓這個13歲的女孩橫沖直撞。裁判會走過來，提醒她冷靜。但人們無法讓她平靜下來，因為這就是她的比賽風格。”

隨著時間推移，這家俱樂部吸收了越來越多的柬埔寨球員。瓦特·斯雷波娃于2019年加入球隊，她從小就渴望像村子里的男孩們那樣參加體育運動，但從來沒有得到機會。

斯雷波娃回憶道：“他們不允許我踢足球，因為我哥哥說，這不是女人該做的事情。在柬埔寨，大部分女性都不被鼓勵踢球。女性在生活中要遵循許多規范，比如走路不能太快，走路時不能發出聲音。”

蓋爾式足球是愛爾蘭的傳統運動。

俱樂部男隊也吸收了一批當地球員，包括塔奇·潘努奇。2000年，潘努奇出生于金邊郊區的一個貧民窟。由于家境貧寒，父母將潘努奇送到了當地的一家非政府組織。在那里，他得到了接受教育和參加體育運動的機會。

潘努奇從小熱愛體育運動，十幾歲時就接觸了澳式橄欖球，后來又愛上了蓋爾式足球。他說：“這項運動的美妙之處在于能讓我的大腦保持清醒，積極思考，它是各種規則的混合體。”

如今，在這家俱樂部的所有球員中，柬埔寨人比例達到了大約90%。這與亞洲的大部分蓋爾式足球隊形成了鮮明對比──在那些球隊，絕大多數球員都是愛爾蘭人。在金邊當了8年英語教師的希恩說：“周一晚上，我能看到四五十名柬埔寨球員參加訓練。他們并非來學習英語，而是來踢球。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我真的感到驚訝。”

沒過多久，凱爾德俱樂部開始在亞洲地區掀起波瀾。2019年，俱樂部男隊勇奪亞洲蓋爾式足球錦標賽、東南亞蓋爾式足球錦標賽的青少年組冠軍，女隊也在后一項賽事中打進了決賽。去年，在馬來西亞舉行的2022年亞洲蓋爾式足球錦標賽上，這家俱樂部的男隊和女隊都贏得了亞軍。在女子組的半決賽階段，女孩們在最后時刻進球，爆冷擊敗了一支實力強大的泰國球隊。

希恩說：“當裁判吹響比賽結束的哨子時，我雙膝跪地，眼淚奪眶而出。我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座球場里體會過類似的感受。”希恩還提到，蓋爾運動協會已經邀請凱爾德俱樂部參加今年7月在愛爾蘭舉行的世錦賽，俱樂部正在為此籌集資金。

潘努奇說：“這就像前往現代足球的發源地英國參加世界杯一樣，我們將會與頂尖的蓋爾式足球運動員交手，并且有機會與這項運動中的傳奇人物和超級巨星交談。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開啟這次世錦賽之旅了。”

蓋爾式足球為潘努奇和隊友帶來了出國旅行的機會。潘努奇說：“這是我們當中很多人畢生難忘的經歷，因為他們無法出國，根本沒有機會去泰國、馬來西亞或越南，更不用說愛爾蘭了。我也從未想過自己可以出國，不過，蓋爾式足球幫助我拓寬了眼界，帶領我們出去走走，更多地了解這個世界。”

斯雷波娃說，父母對她在蓋爾式足球運動中所取得的成就感到自豪，“在許多柬埔寨父母看來，如果孩子能去另一個國家旅行，他們就很自豪了。如今，父母再也不會阻止我踢球。”

埃娃經常在蓋爾式足球賽事中成為最佳射手，她很期待在世錦賽中登場。除了賽場上的榮譽之外，這項運動還給她帶來了很多其他東西。埃娃說：“通過比賽，我認識了很多新朋友。這讓我感到更放松、更快樂，不像過去那么孤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