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凡,生媛媛,劉惠軍,戴必兵
(天津醫科大學心理學研究所,天津 300070)
目前全球的手機擁有率達90%,其中59%是智能手機[1]。智能手機在給人們的工作與生活帶來便利的同時,也易導致“智能手機成癮”。研究發現中國大學生的智能手機成癮檢出率達14.5%~23.43%,日均使用時長約6 h[2-3]。智能手機成癮不僅影響身體健康,還與大學生的心理健康問題相關聯[4],例如抑郁和焦慮[5-6]、孤獨感[7]、壓力和低自尊[6]。
為了預防和控制智能手機成癮,可引入正念作為保護因素。正念是指個體對此時此刻的經驗進行有意地、不加評判地注意的過程[8]。修習正念可以抵抗心念的散亂和漂移,當心念漂移時保持覺察,并溫和地把注意力拉回到人最突出、重要的事情上[9]。研究發現,正念水平與智能手機成癮[10]和抑郁呈顯著負相關[11-12],而抑郁則與智能手機成癮呈顯著正相關[13]。有觀點認為正念可以使個體在使用手機并產生情緒時保持覺察的、不認同的狀態,減少習慣性手機使用,避免沉浸于使用手機產生的情緒,從而降低對手機的依賴[14]。此外,個體的正念水平可以通過正念訓練提高,從而有效干預個體的抑郁情緒[15]。基于這些觀點和研究證據,筆者推斷個體的正念水平有可能通過較低的消極情緒防范智能手機成癮。
本研究擬在考察正念水平與智能手機成癮關系的基礎上,進一步探索抑郁是否在其中起到中介作用,從而闡明其作用機制,為大學生智能手機成癮的預防和干預提供實證支持與理論指導。
1.1 研究對象 采用方便取樣法,分別在北京、天津和河北的3 所高校發放紙質問卷。共發放問卷816 份,刪除數據異常問卷,最終獲得有效問卷808 份,問卷有效率為99.02%。有效樣本平均年齡為(20.00±1.48)歲,其中男性325 人(40.2%),女性483 人(59.8%);大一193 人(23.9%),大二215 人(26.6%),大三174 人(21.5%),大四226 人(28.0%);文史財經類221 人(27.4%),理工農醫類587 人(72.6%)。
1.2 研究方法
1.2.1 人口學調查問卷 收集受試者性別、年齡、年級、專業和每日智能手機使用時長。
1.2.2 抑郁自評量表(self-rating depression scale,SDS) 此量表共20 個條目,采用4 級評分,其中有10 個條目為反向計分[16-17]。將20 個條目的分數相加得到總粗分,再按公式換算成標準分(標準分=總粗分×1.25 后取整)。標準分越高則表明抑郁情緒越嚴重。本研究中SDS 的內部一致性信度為0.82。
1.2.3 五因素正念問卷(five factor mindfulness quest ionnaire,FFMQ) 該量表共39 個條目,分為觀察、描述、有覺知地行動、不判斷和不反應5 個維度。采用1(一點也不符合)~5(完全符合)評分,其中19 個條目為反向計分[18-19]。FFMQ 可測量正念水平,得分越高則表示正念水平越高。本研究中FFMQ 的內部一致性信度為0.74。
1.2.4 智能手機成癮問卷(smartphone addiction inventory,SPAI) Lin 等[20]依據強迫行為、戒斷、耐受性和功能缺失4 個維度,編制智能手機成癮問卷,共26 個條目。SPAI 采用4 點評分,1 代表“非常不同意”,4 代表“非常同意”。本研究中SPAI 的內部一致性信度為0.91。
1.3 統計學處理 運用SPSS 26.0 對各個變量進行共同方法偏差檢驗、描述統計和相關分析,并使用SPSS PROCESS 3.5 宏程序進行有調節的中介效應分析,回歸系數的顯著性檢驗采用Bootstrap方法(重復抽樣,5 000 次)。總體符合正態分布。以P<0.05 表示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
采用Harman 單因素檢驗對測驗所有項目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21],結果顯示共提取出20 個特征根大于1 的因子,最大因子的方差解釋度為15.16%,小于40%的臨界值,表明本研究不存在明顯的共同方法偏差。
2.1 各變量描述統計分析 受試者平均每日智能手機使用時長為4~6 h,抑郁的標準總分為(46.35±9.14)分,正念總分為(121.07±11.49)分,智能手機成癮總分為(59.96±11.41)分,正念、抑郁和智能手機成癮及各維度的描述性結果見表1。

表1 各變量的描述性結果(n=808)Tab 1 Descriptive results for each variable(n=808)
2.2 各變量的相關分析 對正念水平、抑郁和智能手機成癮進行Pearson 相關分析。表2 結果顯示,正念水平和抑郁呈顯著負相關,即個體的正念水平越高,抑郁情緒越低;正念水平與智能手機成癮呈顯著負相關,即個體的正念水平越高,智能手機成癮的傾向越低;抑郁與智能手機成癮之間呈顯著正相關,即個體的抑郁情緒越高,其智能手機成癮的傾向越高。

表2 各變量的Pearson 相關(r 值,n=808)Tab 2 Pearson correlation between variables(r 值,n=808)
2.3 中介效應分析 采用Hayes 編制的SPSS Process 3.5 插件對抑郁情緒在正念水平與大學生智能手機成癮關系中的中介效應進行估算,控制性別、年齡和每日手機使用時長,設定置信區間為95%,Bootstrap 次數為5 000。
表3 的回歸分析顯示,大學生的正念水平對抑郁情緒有顯著的負向預測作用(β=-0.34,P<0.001);大學生的正念水平對智能手機成癮存在顯著負向預測作用(β=-0.32,P<0.001);大學生抑郁情緒對智能手機成癮有顯著的正向預測作用(β=0.28,P<0.001)。

表3 抑郁在正念和智能手機成癮之間中介作用的回歸分析Tab 3 Regression analysis of the mediating effect of depression between mindfulness and smartphone addiction
表4 的中介效應分析顯示,正念水平對智能手機成癮的總效應、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的95%置信區間均不包含0,即3 種效應均顯著。說明抑郁情緒在正念水平與智能手機成癮間起部分中介作用,效應值為-0.10,占總效應量的23.81%。中介模型見圖1。

表4 正念在抑郁情緒對智能手機成癮影響的中介效應分析Tab 4 Mediating effect of mindfulness between depression and smartphone addiction

圖1 正念在抑郁情緒與智能手機成癮間的中介模型Fig 1 Mediation model of mindfulness between depression and smartphone addiction
本研究旨在通過考察正念水平與智能手機成癮的關系,探尋預防和控制智能手機成癮的保護性因素;與此同時,通過分析抑郁在正念水平和智能手機成癮之間的中介作用,深入了解正念如何通過情緒因素與智能手機成癮產生聯系,這對于移動互聯網絡時代干預和預防大學生智能手機成癮具有重要意義。
與以往研究結果一致[10,22],本研究發現正念對智能手機成癮具有顯著的保護性預測作用,即大學生的正念水平越高,其智能手機成癮的傾向越低。學習和社會交往是大學階段最主要的社會活動,正念使得大學生可以有意地、不加評判地專注于與主要社會任務相一致的此時此刻。因此正念水平高的大學生能將時間和精力集中在學業與人際上,減少在課余時間“碎片化”地使用智能手機,避免了間歇性的強化,從而使得過度使用手機甚至成癮的可能性相對較小。
此外,本研究結果表明大學生的正念水平顯著負向預測了抑郁情緒,這與以往研究發現的高正念水平能顯著減少個體的不良情緒,提高生活滿意度相一致[23]。這或許是因為正念特質水平高的大學生,能夠更好地關注當下,將注意力聚焦于問題本身,并采取更為接納的態度應對學習和生活中的困境,情緒調節能力更強,更容易將注意力從消極情緒上轉移,避免長期置于消極情緒之中,進而降低抑郁發生的風險。并且,相關分析結果表明,個體的正念水平越高,抑郁情緒越低,這也再次為通過正念訓練以提高正念水平,從而有效干預個體的抑郁情緒[15]提供理論指導。
相關分析顯示抑郁情緒與智能手機成癮呈正相關,這意味著在大學生群體中,抑郁程度高的個體,其智能手機成癮的程度也越高,這與前人研究結果符合[13,24]。同時,結果表明抑郁情緒可以正向地預測智能手機成癮,這可能是因為處于抑郁的個體喜歡將自己封閉起來,通過沉浸在智能手機中來回避現實生活中的問題,減少厭惡感并獲得暫時的安全感和愉悅感[25]。這種回避行為使得在減少厭惡感和獲得愉悅感的同時對該行為產生了負強化,從而形成了回避的行為模式,最終導致智能手機成癮的可能[26]。此外,抑郁個體的反芻思維也讓他們難以集中注意力在當下需要完成的事情上,采取選擇智能手機作為現實交往的代替品的回避型問題解決模式,從而增加手機成癮的可能性[27]。
中介效應分析結果表明,正念不僅能夠直接預測大學生的智能手機成癮,而且能夠通過抑郁情緒的中介作用間接預測大學生的智能手機成癮。大學生作為智能手機成癮的高危群體,容易受到抑郁情緒的困擾;而抑郁的個體為了緩解抑郁情緒帶來的困擾,采取異常行為加以補償,以滿足心理的需要,獲得內心的平衡,而這往往會導致社會行為適應不良,比如過度依賴和沉浸手機中的虛擬世界來滿足現實世界中無法滿足的需要,逃避現實世界中遇到的挫折與問題,減輕負面情緒,從而花費更多時間在手機交流上,進而出現智能手機成癮行為[25]。正念通過幫助個體有意地保持覺察的狀態,從而緩解消極情緒,降低抑郁的源頭[12,28],同時還可以減少習慣性的手機使用,降低手機成癮的可能[14]。由此考察抑郁在大學生正念水平和智能手機成癮間的中介作用,發現抑郁在正念水平與智能手機成癮的關系中間接效應顯著,即當大學生的正念水平高時,其抑郁情緒緩解,自我調控能力增強,從而避免智能手機成癮。換而言之,正念可以作用于抑郁情緒來緩沖其對智能手機成癮的影響。既然抑郁可以部分解釋正念水平影響智能手機成癮的機制,那么可以通過正念訓練來提高個體的正念水平,使處在抑郁情緒的大學生可以抑制內心渴求,合理判斷并回應當前環境,提高觀察和有覺知地行動的能力,從而避免智能手機成癮。抑郁的中介結果表明抑郁情緒是正念水平控制智能手機成癮的重要橋梁,是揭示正念水平干預智能手機成癮內在機制的重要視角。
綜上所述,本研究探討了大學生正念水平對智能手機成癮影響的作用機制以及抑郁的中介作用。結果提示要重視大學生的智能手機成癮問題,采取基于正念的心理治療方法。通過干預提高注意力和有意識的覺察,減少與智能手機成癮相關的行為,并且在情緒問題上進行參與性的處理而非抑制性。但是推論還有待開展干預性實驗研究進行驗證。此外本研究還有以下局限:首先,研究僅收集大學生樣本,未來研究可以關注到不同年齡階段人群,例如青少年、成人、孕婦、老人等,完善有關智能手機成癮的相關研究;其次,本研究屬于橫斷面研究,不能解釋因果關系,未來研究可采用交叉滯后等方法,進一步研究抑郁情緒對智能手機成癮的預測;最后,正念水平可以通過訓練得到提升,未來可以通過對個體進行正念訓練,探究正念是否在其他負面情緒對智能手機成癮的影響上起到中介或調節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