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傳

清明時節， 風和日麗。西湖岸邊桃紅柳綠， 游人如織， 男女老幼， 三個一堆，五個一群，有的看景致， 有的蕩游船，有的釣魚，有的摘花， 好一幅生機勃勃的人間美景。

就在這時， 湖面上冒起兩股白煙，隨即從湖底升上來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怎么回事？ 人怎么會從水里升出來呢？ 原來， 在斷橋的下面， 有兩條蛇在修煉。她們修煉了五百年， 有了靈性，就來到了人間。雖然她們是兩條修煉成了人形的蛇精， 但她們并無害人之心，只因羨慕世間的多彩人生，才來到西湖邊游玩。她們一個化名白素貞，一個化名小青。

偏偏老天爺忽然變了臉， 霎時間下起了大雨。白素貞和小青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雨驚呆了。她們既沒帶傘，又不便在大庭廣眾下化身，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這時，她們的頭頂上出現了一把傘。她們轉身一看，原來有一位溫文爾雅、白凈秀氣的年輕書生正撐著傘為她們遮雨。

年輕書生說：“兩位娘子用我的傘吧。” 白素貞和這位年輕書生四目相交，都不約而同地紅了臉，相互產生了愛慕之情。白素貞和小青感激不盡，和年輕書生約好次日到其位于斷橋邊的家還傘。

次日， 兩人按年輕書生留下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家。再次見面后，大家彼此做了自我介紹。原來年輕書生姓許名仙，父母雙亡，寄居在姐姐家，現在一家藥鋪當伙計。白素貞見許仙忠厚老實、心地善良，對他的好感愈發加深了。從此，他們三人常常見面。白素貞和許仙的感情越來越好，過了不久，在小青的撮合下，他們就結為了夫妻。

婚后不久， 他們離開姐姐家， 從杭州遷居鎮江。他們在鎮江開了一家“保和堂”藥店，夫妻倆生活十分美滿。由于保和堂治好了很多疑難病癥，而且給窮人看病配藥還分文不收，所以藥店的生意越來越紅火，遠近來找白素貞治病的人越來越多。保和堂很快就出了名。人們將白素貞親切地稱為“白娘子”。

可是， 保和堂的興隆、許仙和白娘子的幸福生活卻惹惱了一個人。誰呢？那就是金山寺的法海和尚。這個法海和尚原本是西天的一只烏龜，因為躲在如來佛蓮座底下聽了幾年經，學到一些法術。后來，他趁如來佛講經休息的時候，偷了如來佛三樣寶貝——金缽、袈裟和青龍禪杖，跑到凡間來了。烏龜在地面上翻個筋斗，變成一個又黑又壯的莽和尚。他認為自己法術強、本領大，就起名叫法海。法海和尚把偷來的三樣寶貝帶在身邊，袈裟披在身上，金缽托在手中，青龍禪杖橫在肩頭，到處云游。他來到鎮江金山寺后，見長江上波瀾壯闊，金、焦兩山氣勢雄偉，便在寺里住了下來。他住下后，暗地里用妖法害死了當家老和尚，自己做起了方丈。

因為人們的病都被白娘子治好了，到金山寺燒香求菩薩的人就少了，金山寺香火不旺，法海和尚自然就高興不起來了。

這天，法海和尚裝作化緣，胸前掛個大木魚，走三步，敲一敲，走三步，敲一敲，一搖一擺地尋到保和堂藥店來。法海和尚走到保和堂藥店門前，朝里面張望，見夫妻兩個正忙著配方撮藥，先是一肚子氣，到鄰近一打聽，才知道保和堂的靈藥都是白娘子開的方。他再仔細看看那穿著白色輕紗衣衫的白娘子，啊呀，原來她不是凡人，而是白蛇。

法海和尚狠狠地咬咬牙， 一聲不響地坐在保和堂藥店門口等著。等呀，等呀，從早上等到黃昏，保和堂藥店要打烊了。他見白娘子已上樓去，就敲起木魚，大模大樣地走進店里來，朝許仙合起雙掌，說：“施主，你店里的生意好興隆呀，給我化個緣吧。”未等許仙開口，法海又說：“七月十五金山寺要做盂蘭盆會，請你結個善緣，到時候來燒炷香，求菩薩保佑你多福多壽，四季平安。”

許仙聽他講得好，就給他一串銅錢，在化緣簿上寫下了名字。法海和尚走出門口，又回過頭來關照：“到了七月十五，施主你一定要來啊！”

日子過得很快， 七月十五轉眼就到了。這一天，許仙起了個早，換了身干凈衣裳， 對白娘子說：“娘子呀， 今天金山寺做盂蘭盆會，我們一同去燒炷香好嗎？”

白娘子回答道：“我懷著身孕，爬不上山，你自己去吧。燒完香早點回來。”

許仙獨自一人來到金山寺， 他剛剛跨進山門， 就被法海和尚一把拉到禪房里。法海和尚對許仙說：“施主呀， 你來得正好，今天我從實告訴你，你的妻子是個妖精！”

許仙一聽，生了氣：“我娘子好端端的人，怎么會是妖精，你不要亂說。”

法海和尚假慈悲地笑笑，說道：“這也難怪，施主你已被妖氣迷住了。老僧看出她是白蛇變的！”

聽法海和尚這么一說， 許仙倒記起端午節那天的事來了。那天，許仙擔心娘子的身子太弱，讓懷孕的她喝下了雄黃酒。喝了雄黃酒后，妻子不由自主地現出白蛇原形。許仙見狀，嚇得昏死了過去。后來，醒來后的白娘子歷盡千難萬險上仙山盜取仙草，救活了許仙。想到這里，許仙不覺一愣。

法海和尚見他在一旁發愣，就說：“你不要回家去了，拜我做師父吧。有我的佛法保護，就不怕她害你啦！”

許仙想， 娘子對我的情義比海還深，即使她是白蛇，也不會害我的。如今她還有了身孕，我怎能丟下她出家做和尚呢？這樣一想，他無論如何也不肯出家。法海和尚見許仙不答應，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關了起來。

白娘子焦急地等待著丈夫回來。可時間一天天過去，總不見丈夫回來。白娘子心急如焚，四處打聽。終于，她打聽到原來許仙被金山寺的法海和尚給關起來了。

白娘子趕緊帶著小青來到了金山寺。她苦苦哀求法海放了許仙。法海見白娘子來求情，冷笑道：“大膽蛇妖，我勸你還是快點離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白娘子見法海拒不放人，只得拔下頭上的金釵，迎風一搖。頓時，滔滔大浪向金山寺直逼過去。法海眼見水漫金山寺，連忙脫下袈裟，變成一道長堤，攔在寺門外。大水漲一尺，長堤就高一尺，大水漲一丈，長堤就高一丈。任憑波浪再大，也漫不過去。白娘子有孕在身，實在斗不過法海，只得叫小青收了兵。

她們又回到西湖去修煉， 等待機會報仇。

許仙被關在金山寺里， 死活也不肯剃掉頭發做和尚。被關了半月，他終于找著個機會逃了出來。他回到保和堂藥店，看見白娘子和小青都不在了。人去樓空，真叫人傷心啊。他又怕法海和尚再來找他生事，不敢住在鎮江，只得收拾一點東西，回杭州去。

許仙來到西湖斷橋邊，看見桃依然紅，柳依然綠。他想起自己和白娘子一對恩愛夫妻， 活活被法海和尚拆散， 心里十分難受，不由得哭喊了起來：“娘子呀娘子，如今我到哪里去找你呀？”

白娘子和小青這時正在西湖底下修煉，隱隱聽見湖上許仙的哭喊聲。兩人便從湖底下鉆上來，撈片樹葉，吹了口氣，變成一只小船，搖起雙槳，來尋許仙。

夫妻兩人又在斷橋相會了， 仍舊寄住在許仙姐姐的家里。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到了元宵節，白娘子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許仙樂得整天合不攏嘴巴。兒子滿月的那一天，許仙家里要做湯餅會、辦滿月酒，許仙姐姐和小青忙著里外張羅。

許仙正想著外出去為娘子買件頭飾，這時，聽得門外有個貨郎在叫賣金鳳冠，他立刻就把它買了下來。

白娘子看看那金光閃亮的金鳳冠，心里很歡喜，就讓許仙把它戴到自己頭上。不料這金鳳冠一戴到頭上， 就脫不下來了。它越箍越緊，越箍越緊……白娘子一時只覺得頭重腦痛，眼前金星亂冒，便一頭倒在地上暈過去了。

這飛來的大禍，許仙哪里料得到啊！他急得亂跳，慌忙奔出門去，要找那貨郎算賬， 貨郎卻不在了。只見法海和尚橫著青龍禪杖，擋在門外。原來那賣金鳳冠的貨郎就是法海和尚變的。自從許仙逃出了金山寺， 法海和尚便滿世界地找他，今天打聽到他給兒子辦滿月酒，就把金缽變成金鳳冠，自己變成貨郎，上門來叫賣。

這時，法海和尚見許仙氣急敗壞地奔出來，料想他已經中了圈套，就沖著他一陣冷笑：“施主， 好言好語你不聽，今天我到你家里收妖來了！”

說著，便大踏步闖進房里來，許仙要攔也攔不住。法海和尚朝白娘子頭上吹口氣，金鳳冠就變成了金缽。金缽射出萬道金光，把白娘子團團罩住。小青撲過去要跟法海和尚拼命，只聽白娘子在金光里面喊她：“小青快走，小青快走！練好功夫，再來替我報仇！”

小青自忖這時斗不過法海和尚，就借一陣青煙從窗口遁走了。許仙死死抓住法海和尚不放，只聽白娘子在金光里面喊他：“官人珍重，官人珍重！你要好好撫養孩子呀！”

許仙是個凡夫俗子，他奈何法海和尚不得，只好從床上抱起孩子，給白娘子再看上一眼。

白娘子淚流滿面，她的身體在金光下面已漸漸縮小， 漸漸縮小…… 最后，變成一條白蛇，被法海和尚收進金缽里去了。

法海和尚收了白蛇，在南屏山凈慈寺前的雷峰頂上造了一座雷峰塔，把白蛇鎮壓在塔下，自己便在凈慈寺里住下來看守。

小青在深山里修煉，也不知過了多少年， 看看自己的本事練得差不多了，就趕回杭州來，尋法海和尚報仇。

這時候，法海和尚還在看守著雷峰塔。小青尋到凈慈寺，就跟他在南屏山下大戰起來。他們打了三日三夜，小青越戰越猛，法海和尚累得直喘氣。兩人從凈慈寺前打到雷峰塔下，小青猛一揮劍， 只聽一聲巨響， 雷峰塔倒塌了。白娘子從塔里跳出來，和小青一道圍攻法海和尚。法海和尚本來就已經支撐不住，如今又添了個白娘子，哪里還敵得過！只好且戰且退。不想退到西湖邊，一腳踏了空，跌進西湖里去了。

白娘子見法海和尚掉進了西湖里，便從頭上拔下一支金釵，迎風一晃，變成一面小小的令旗。小青接過令旗，舉過頭頂倒搖三搖，西湖里的水便一下子干了。湖底朝了天，法海和尚東躲西藏，找不著一個穩當的地方。最后，他看見螃蟹的肚臍下有一絲縫隙，便一頭鉆了進去。螃蟹把肚臍一縮，法海和尚就被關在里面了。

許仙又和白娘子見面了。他們的身邊站著已長成英俊小伙的兒子。一家人激動地擁抱在一起。

（選自《中國民間故事》， 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2021 年版，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