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后面有一片很大的榆樹林。說它大,其實不過才五畝,但在我兒時的記憶里它卻很大,大到我都能在里面迷路。
這片林子和我同歲,它是我出生那年爺爺親手種下的。小時候爺爺常帶我去里面玩,經常對我說,等我長大了賣了這些樹給我買樓、娶媳婦兒。
這里是我兒時的樂園。春天爺爺帶我去捋榆錢,然后讓奶奶蒸榆錢飯;夏天和我去里面乘涼,爺爺拎著大茶壺坐在馬扎上聽評書,我則在他視線所及的范圍內自由玩耍,捉螞蚱、掘蚯蚓、找知了。一旦看不到我,爺爺就會大聲喊我的乳名,直到聽到我的回應為止;秋天榆樹會落葉,但卻是見證奇跡的時刻,樹下的空地會奉獻出豐富的果實——南瓜、毛豆、花生,我親眼看著爺爺一車一車往家里搬運,像極了儲備冬糧的松鼠;冬天林子里一片肅殺,但是一下了雪,這里就成我的林海雪原了——我和爺爺在里面打雪仗,躲貓貓,我讓他當座山雕,我就是打虎英雄楊子榮!
我和榆樹們一同成長,親眼見證了它們從拇指粗的樹苗,長成了一把粗,茶杯粗,碗口粗,直至現在兩手都拃不過來,每一棵都能遮天蔽日,亭亭如蓋。這里留下我許多美好的回憶和祖孫二人的歡聲笑語。我曾爬樹掉下來崴了腳,爺爺輕輕地為我按摩;也曾在吊床上正忘情地背誦古詩時,突然被翻轉的吊床扣到地上,引來爺爺的哈哈大笑(吊床離地很近)……后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更喜歡一個人去林子里待著,靜觀天地萬物,思考宇宙人生:為什么人會老去,為什么人最終會離去……
是的,我和榆樹們慢慢長大了,爺爺卻一天天變老了。在前年,我剛上七年級的秋天,爺爺因突發腦溢血永遠離開了我們。那一年爺爺在林中種的瓜果是我和爸爸還有奶奶收回來的。
為了讓我能在縣城讀書,爸媽按揭在城里買了房子,全家都進了城,但沒有賣那些樹,因為奶奶不讓,說要等我娶媳婦再賣——“你爺爺說了!”今年清明,奶奶提前幾天就問:“啥時候回去上墳啊?”我說:“放了假就去!”
因為我也想那片榆樹林了,爺爺還在那埋著呢。
技法小貼士
1.前后照應,構思嚴謹。開頭寫爺爺在“我”出生那年親手種下榆樹,稱等“我”長大后賣了樹給“我”買樓、娶媳婦。結尾處寫奶奶執意不賣樹,說爺爺提過的等“我”娶媳婦時再賣。前后照應,結構嚴密,在前后勾連之中,也體現了爺爺對“我”濃濃的愛。
2.借物抒情,情感動人。文章借榆樹林這一物象,寫“我”成長過程中爺爺對“我”的陪伴與愛。榆樹林里留下了太多“我”和爺爺的回憶,字里行間充溢著真情。結尾表達“我”對爺爺的思念與愛,也是對前文爺爺對“我”的愛的一種回應與傳遞。
3.觸景生情,點染增香。本文第三段沿著春夏秋冬的順序,詳細描寫了爺爺與“我”在榆樹林里的歡樂時光。第四段又簡略補充了兩個場景,一個是崴了腳,一個是掉到地上,過往的歡聲笑語似乎就在耳畔,觸景生情,引起讀者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