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海霞

下午我剛想躺著瞇一會兒,有人按門鈴,我一瞅是上午剛認識的二樓大媽。我取快遞回來,正好二樓東戶的男人領著大媽上樓,我在他們后面,聽兒子對母親說:“您就安心在這里住,您養我小,我就得養您老,想吃啥跟我講,我給您買。”
沒想到大媽剛搬來兒子家,就來拜訪鄰居。我忙打開門,將大媽讓了進來,大媽把拿在手里的一盒喜糖遞給我,我趕忙擺手:“我減肥,不敢吃糖。”
大媽將糖放茶幾上,說:“給小孩吃。”
現在有幾個家長讓孩子吃糖呀,都怕得蛀牙。但這話我咽下去了,再說就太不給大媽面子了。
大媽不善言談,我問一句,她答一句,和大媽聊了聊天氣,吃飯了沒,便沒了話題,好在大媽只坐了兩分鐘便起身走了。
大媽走后,我心中大為不悅,這老太太也太摳門了,把家人不吃的喜糖拿來送人,真虧她想得出。我順手把喜糖扔進了垃圾箱。
沒過半小時,大媽又敲我家門,我從貓眼一看,她手里又拎了一盒喜糖,估計她把我家當垃圾箱了,不把陳年喜糖扔完不算完。這次我沒給她開門,假裝家里沒人。不一會兒,她兒子趕來了,拉著大媽回家。大媽站著不走,兒子說:“娘,您敲門敲了一路了,大家都上班,家里沒有人,咱回家哈。”
這一幕多么熟悉,我父親晚年糊涂了后,也是愛往外跑,一次他手里拿著一把草站在王二叔家門口,王二叔家住臨街房,從門窗里肯定看到了父親,但卻不給他開門,怕糊涂父親坐他家不走。那天,天空下著小雨,我下班看到了呆立在王二叔家門口的父親,他不知站了多久,衣服都濕了。
我走到父親面前,問他在這里干嗎,父親舉著手里的草說:“我給你二叔送藥,這個治眼病。”
阿爾茨海默病患者都是近處的事情容易遺忘,過去的事情反而印象深刻,父親彼時的記憶里都是陳年往事,王二叔小時患有眼疾,父親糊涂了不忘給他尋“靈丹妙藥”。
父親這份心意,王二叔根本不知道,或許知道了也覺得父親是糊涂人做糊涂事。每每想起這件事,我都會心疼父親。
記憶閃過,我已經濕了眼眶,忙開門,將大媽請進屋內,她已經忘了剛才給我糖果的事兒,又給我一盒。我接過來,取出一顆花生酥剝開放進嘴里,也給大媽一顆糖果,大媽不吃,把糖果又塞進我口袋里。大媽兒子笑著說:“小時候,親朋結婚的喜糖,俺娘拿回家只讓我和妹妹每人吃一塊,剩下的都分給鄰居家的小孩子。一塊糖果在那個年代可是稀罕物,俺娘得了阿爾茨海默病,現在她的思維還停留在那個年代,還把糖果當寶,看到糖就想往外送。家里有幾盒喜糖,沒人吃,我放柜子里,忘了扔了,俺娘看到了,偷拿出來送給鄰居,希望您不要見怪,她是好心。”
送走大媽后,我去超市買了一兜糖果,給大媽送去,讓她也高興一下。等大媽再敲我家門送糖果,我便開心留下,然后再把糖果送回她家,讓糖果循環使用。我把大媽糖果“拜訪”的事情發到了業主群,大家紛紛支持我,并且也要配合大媽“糖來糖往”。
“敲門”的糖果,時過境遷,卻依然深藏著人性的溫暖和善良。
(編輯? 高倩/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