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占自己的便宜

孫貴頌

近日，看了一期知名主持人楊瀾對話知名作家劉震云的訪談節目，一些思想的火花讓我深受啟發。

劉震云談到善良，他說：“善良最大的表現，是不占別人物質的便宜，也不占別人精神的便宜。”而比不占別人便宜更重要的，是“也別占自己的便宜”。

“占自己的便宜”，我第一次聽說。仔細琢磨琢磨，還真有道理。

一個人的體力、能力與精力是有限的，如果一味地加碼，不停地攫取，不知道適可而止，不明白得休便休，“占自己的便宜”，結果非但不能成功，反而會造成傷害。就像一輛汽車，本來的載重量只有十噸，可是司機偏偏要拉十五噸、二十噸，這樣做既對汽車加速破壞，又對法規漠視踐踏。

生活中，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

占自己知識的便宜。不正當地使用自己的一技之長或多技之長，投機取巧、想歪點子，以此謀取利益最大化。某著名畫家，將創作變成工廠流水線一樣高速且自我復印式的勞作，占自己名氣的便宜。到頭來，作品跌價，成交量縮水。作家也是一樣，有的人，寫作一多，形成一種模式，成了套路，思路循環、結構循環、語言循環、素材循環，寫了《一地雞毛》，再寫《一地鴨毛》，沒有突破，沒有攀升，原地打轉，這是在占自己“風格”的便宜。

占自己職業的便宜。說說清華校長梅貽琦。1948年11月，梅貽琦到美國，負責管理清華大學的庚子賠款基金。因為自定的三百美元月薪太低，他連間像樣的公寓都租不起。手握巨資卻過得清貧艱難，梅貽琦被戲稱為“守財奴”。1962年，梅貽琦病逝，親人清點他的遺物，發現竟是一筆筆清華基金的賬目。不占職業的便宜，梅貽琦堪稱冰清玉潔。另有“厚黑學教主”李宗吾，當年與張列五、謝慧生等人一起參加辛亥革命。辛亥革命結束后，張列五任四川省都督，李宗吾被推舉為重慶海關的監督。然而，李宗吾卻嫌這個職位太“肥”，擔心玷污了自己的清白，硬是把委任狀給退回去了。而北京市東城區某干休所“90后”出納員王某，卻正相反。這個參加工作一年多的小丫頭，本來就干了個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快活職業，卻不知足，利用職務之便，侵吞、騙取公款七百二十余萬元，用于奢侈品消費、打游戲等，結果被判刑十二年。

占自己財富的便宜。有許多人，當生活比較貧困的時候，尚知精打細算、節約開支，日子雖不富裕，卻也不乏樂趣。而一旦有了錢之后，便財大氣粗、忘乎所以，不知自己姓甚名誰了。“窮人乍富，挺胸凸肚”。他們把擁有財富的數量的多少和政治地位的高下，作為衡量其成功大小的標尺，炫財富、穿名牌、用奢侈品，鋪張浪費、窮奢極欲，享受不知節制，擺譜不懂收斂；而那些“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快錢”，更是讓人墮落的催化劑。2002年，十九歲的英國清潔工邁克爾·卡羅爾，用身上僅有的四英鎊買了大樂透彩票，不料贏得了頭獎九百七十萬英鎊，一夜暴富，但也從此走上不歸路。沒幾年的時間，他就揮霍光了所有獎金。有學者進行調查后發現，世界上超過70%的彩票中獎得主，平均在七年之內，因為不會理財，只會揮霍，酒池肉林、荒淫無度，到最后都會被“財富的魔咒”所捕獲。

占自己長相的便宜。“天生麗質難自棄”，爹媽給的好身材、好面孔，不想要都不行。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然而有的人卻“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利用一副好皮囊，去干一些出賣色相的事兒。演藝圈中，這類緋聞早已不是新聞。

劉震云說：“占自己的便宜是最得意忘形的。”我的地盤我當家，我的東西我做主，因為占自己的便宜既容易又方便。然而得意忘形之時，恰恰也是翻車之時。如果不警惕、不收斂，就會損自己的福、耗自己的財、壞自己的運，到頭來，吃虧的正是自己。

【原載《諷刺與幽默》】

插圖 ／ 突然中獎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