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高人“膽小”

王永清

俗話說：“藝高人膽大。”細想未必。古往今來，無論才藝有多高，要想成功，靠得并非“膽大”，而是常懷一顆謙虛謹慎之心。

比如，雜技里的走鋼絲，是世界上最危險的表演藝術。手持一根細細的桿子，腳下一條長長的鋼絲。僅靠兩個道具，新疆維吾爾族漢子阿迪力，創造了多項人類之“最”，書寫了“高空王子”的傳奇。可誰知道，他所邁出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踏實而堅定，一旦行差踏錯，甚至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歐陽修的《賣油翁》記述，賣油的老翁將一枚銅錢蓋在葫蘆口上，慢慢地將油注入葫蘆里，油從錢孔注入，那枚銅錢卻沒有濕，這名老翁技藝可謂高超。可是，面對圍觀者的贊賞，賣油翁坦言：“我也沒有別的奧妙，只不過是手熟練罷了。”作為當事人，他完全沒有得意忘形的張揚之態，一個純樸厚直、懷技而謙謹的形象，隨著他的言行舉止，充分展現了出來。

閱讀武俠小說，一見面就“咋咋呼呼”的人，一定不算厲害角色；真正厲害的，都是深藏不露，他們不會輕易出手，一出手，就所向披靡。《天龍八部》里的“掃地僧”，是少林寺籍籍無名的老和尚，他寵辱不驚，謙恭有禮。若論武功最高，非他莫屬。相比起來，倒是有的人武功、修為遠不及他，卻整天耀武揚威，沽名釣譽，膽子大得不得了。比如，丁春秋，收了一幫徒子徒孫，整天給他唱贊歌：“星宿老仙，法力無邊，神通廣大，法駕中原。”生怕別人不知道，低看了他。結果，在武林大會上，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和尚打得滿地找牙。

“藝高人膽大”，或自我宣傳，或互為標榜，結果如何呢？真正做學問者，往往都格外低調，他們熱衷于潛心研究，營銷并不在乎。但凡有些所謂“專家”“大師”像街上賣狗皮膏藥似的，夸夸其談，一個個浮躁得不得了，都沒多大分量。陳丹青曾感嘆當下國內很多搞藝術的人，喜歡自我顯擺：“我發現真有人會說……我是藝術家，我是雕刻家，我是詩人，我是作曲家……我聽了，好害臊。”

農村有句俗語說：“打死犟嘴的，淹死會水的。”日常生活中，自詡“藝高者”，往往讓事實打了臉。比如，小區有位老電工，技術精湛，卻有一個明顯缺點，就是膽子太大，憑著較好的技術，經常帶電作業。有一次，在進行電路安裝時，他不小心觸電了，臉部被嚴重灼傷，痊愈后，留下了難看的疤痕。前段時間，山東有位塔吊師傅，將吊鉤升到馬路上取外賣，兩邊沒有任何隔離阻攔提示，其實，這樣炫技很容易引發交通事故，理應謹慎，及時糾正。

藝高人要膽小，并非真心“膽小”，而是對“藝高”有了新的認識。知敬畏，清醒理智，裝下謙虛之心，懂得人外有人，這樣的人，才是名副其實的“藝高”之人。

【原載《河北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