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邑蘭
焦慮的家長遍尋“育兒寶典”,其實,先賢早已給出良方。先賢們并不提倡“雞娃”,他們在家書、家規(guī)、家訓里的方法論,可以說是一部“古代反雞娃寶典”。
說起“雞娃”,江南古城蘇州似乎是成功的“雞娃之鄉(xiāng)”——這里盛產(chǎn)狀元,自唐至清一千三百年間有五百九十六名文狀元,其中的蘇州人多達四十五個,占了8%。
學者黃曉丹認為,盛產(chǎn)狀元與蘇州民間學風有很大關系。她回憶起自己小時候去看望外婆時,路上遇到的一個場景:外婆生活在蘇州一個叫做滸浦的小鎮(zhèn),20世紀80年代,一個夏天傍晚,河邊坐著的一個農(nóng)民,干完一天農(nóng)活,洗過澡,換了身干凈衣服,就坐在河邊看一本小說。路人走過時,腳步都會輕一點兒,生怕打擾到他。
“這就是一種重學的風氣,而且它有一個傳承。”黃曉丹說。她提到,在明朝,蘇州有個有名的“補履先生”,也就是專門給人補鞋的鞋匠。他小時候因為家中貧困沒有機會上學,目不識丁。長大后,他靠補鞋掙錢識字——用一文錢換人家教他一個字。認字之后,他愛上了看書,常常一邊修鞋,一邊看書。他看書不是為了考取功名,只是單純的熱愛。等到他七十五歲去世的時候,幾乎家徒四壁,架子上只有書。
很多蘇州百姓讓他們的孩子向“補履先生”學習,蘇州很多文人也為他寫傳記。“這樣一種風氣的沿襲,我覺得才是一個地方文脈真正的基礎,也是它能夠產(chǎn)生那么多狀元的真正原因。”黃曉丹說。
雖然盛產(chǎn)狀元,但這些蘇州名士并不“雞娃”,也就是說他們不以應試為目的,比起考試,學問更重要。
蘇州才子顧炎武,他到二十七歲之后不再參加科舉,黃曉丹分析:“不是說他考不上灰心喪氣,而是他認識到,真正對于社會、國家有利的學問,絕不僅僅在八股文之中。”顧炎武后半生走的是實用主義路線,他讀地理、經(jīng)濟、軍事、農(nóng)田、水利、交通之書。
另一位大家范仲淹,在慶歷新政的時候就提出一條建議,叫“精貢舉”,說的是科舉考試不要只考應試作文,還要考策論,也就是考具體的治國能力。
世人都知道范仲淹的《岳陽樓記》,少有人知道,范仲淹為蘇州的全民教育作出過巨大貢獻,他生前創(chuàng)立了兩所學府,一個府學,一個義學。
府學是范仲淹四十五歲任蘇州知州時造的。他上任不久,就在蘇州當時一個叫南園的地方買了一塊地,準備把家安在那里。請風水先生來看,風水先生說,這塊地方會世代出公卿。范仲淹就想,世代出公卿,可要是公卿不讀書怎么辦?所以不能讓自己的子孫當公卿而已,要讓全蘇州的人都來讀書,讓公卿出在讀書人中間。后來他就把這塊地捐出來,造蘇州府學。
范氏義學是范仲淹在他六十一歲時創(chuàng)辦的。他開創(chuàng)了一個理想之地叫“義莊”,義莊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分是“義田”,也就是他買下一千畝地,將這些地租給人家種,從中收取租金;另一部分是“義學”,“義田”掙來的錢,就用來支持范氏家族的窮困子弟免費上學。“一個‘義’字是它的魂魄。這是一種義務教育,它能夠讓大家獲得一種公平。范仲淹把他這一生,前一甲子在仕途上磕磕碰碰沒有實現(xiàn)的理想,都帶到他最后這個超乎功利的作品上了。”一位學者如此評價。
蘇州府學和范氏義學歷經(jīng)千年,延續(xù)至今。蘇州府學就是現(xiàn)在的蘇州中學,范氏義學就是現(xiàn)在的蘇州景范中學。蘇州府學出了一大批狀元和杰出人才,包括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李政道博士,錢偉長等六十三位中外院士,王國維、錢穆等大師名家,教育家葉圣陶,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