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時，荷葉坐滿珍珠或淚（組詩）

作者簡介：符會娟，女，中國鐵路作家協會理事，魯迅文學院作家班學員。現供職于蘭州局集團公司。在《中國作家》《人民鐵道》《中國鐵路文藝》《蘭州鐵道報》《天水文學》《隴南文藝》《隴南日報》《中衛日報》等報刊發表報告文學、散文、詩歌等文學作品多篇。出版散文集《雨后海棠》。

謙卑如草，向一朵花學習

謙卑如草

向一朵花學習

風雨阻止不了如期綻放

時間到，它把自己摘下

懸崖，高坡，險峻巖石

墜落，從不喊疼

向一片樹蔭學習

陽光的熾熱刀劍

看遍每一寸樹葉枝干縫隙

朝腳下養育的土地鞠躬

編織一方清涼

向一只老鷹一只螞蟻學習

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一遍遍，千百次

寫下翱翔或謙卑的命運

這或許是我碰壁無數走過半生

方可給出的答案

我被一片輕輕的事物砸中

不是牛頓的蘋果

不是佛祖頓悟的菩提樹下

百萬，或十萬分之一

恰巧的地點，恰巧的時間

不偏不倚，沒有錯過一秒

我被一片輕輕的事物砸中

紫色洋槐花，金子般的沙棗花

空中，地下，緊緊牽手

頭挨頭，肩并肩秘密交談

像一個重要預言或提示

它們并不想告訴我

是哪棵樹上的花瓣砸中了我

喇叭花打開敞亮嗓門

“嗡嗡”，蜜蜂邀請合奏

它保持沉默，不為所動

螞蟻攀上粉紅深藍小號

彈撥一片午后寂靜

甲蟲舔舐花粉，掉落

漏斗的幽秘漩渦，喇叭花

搖晃，顫抖，就要發出聲音

被我驟響的腳步，禁止

春夏季，門前的喇叭花從地面爬上柵欄

奮力越過圍墻。彩色廣播匯聚

向著天空打開敞亮嗓門

蔚藍遼闊深遠，傾聽包容一切

它卻什么也沒說

下雨時，荷葉坐滿珍珠或淚

下雨時，荷葉坐滿珍珠或淚

它們來自同一個母親

晶瑩，透明，純凈

能看到世界最初的潔白無瑕

能看到我剛一出生的樣子

那時候，媽媽眼里也有兩顆珍珠

驚喜，寵溺，憐惜

在我小小荷葉的身子上閃亮

戰戰兢兢，顫顫巍巍

來回滾動，來回滾動

比植物還要更多陽光

除了行走

我和一棵樹一樣

汲取陽光、雨露、空氣

除了行走

我比一棵樹

汲取更多的陽光、雨露、空氣

除了偶爾做夢，我看不出自己

和一棵樹有什么不同

雕塑一樣佇立

意識飛越八千里路、萬重山

像此刻，我站在樹下

你對面呼叫，我聽不見

廣告牌說

昨天的雨，躲進小草的唇

它們，喚出特朗斯特羅姆

求救者的手指

一排樹，喧嘩著和風聊天

鷓鴣，學著老人

撿拾食物，巡視領地

廣告牌，一邊舉起鋼鐵的手

一邊緊緊按住，大地疼痛的胸膛

說：舉起的遠遠多于失去的

天空奮力掙脫陰沉

鳥群，繞廟宇

鳴叫，飛行，盤旋

密集但不碰撞，混亂卻顯秩序

險情將發生，掉頭

塔吊，一根脊梁撐起天

城墻，古樹，長久緘默

紅綠燈焦慮，頻頻眨眼

天空奮力掙脫陰沉

撕開灰色幕布

找尋，被囚禁的藍

流浪的云

云

生來就是流浪者

山峰，河流，樹木

房屋，麥田，牛馬

云一邊流浪一邊構筑一邊丟棄

云

一個特別的流浪者

沒有行囊沒有目的

高山峽谷平原，走到哪停到哪

看見沙漠干涸的唇，偶爾

以身體庇護并降一場雨

云

從來不仰望什么

從來只被別人仰望

有人說它膚淺輕盈靠不住

可也沒見誰飛到一朵云上

云

世上最無掛牽的流浪者

不懂負累為何物

就連自己的身體和思想

它都一邊走一邊解散

當我們疲累無助，試圖

搜尋一朵云獲得慰藉與啟示時

云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干凈徹底

好像從沒有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