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徹落實《評估指南》，構建中國特色學前教育評價體系

李克建　李琳　姜艾伶　劉昊

近年來，在國家高度重視的普及普惠政策的大力推動下，我國學前教育從資源規模與數量快速擴張時期逐步轉型進入到以質量提升與內涵發展為核心的新時代。為適應這一新轉型與新跨越，學前教育評價體系作為質量提升的推動器，亟待打破原有相對單向的學習借鑒、直接拿來國外評價經驗的思路，更多基于我國的發展階段與實踐情況，從評價指導思想與發展原則、基本理論與概念框架、方法論與研究工具等方面進行更為深入的本土創生，建構起具有中國特色的學前教育評價理論、工具與實踐體系，以更好回應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的“加快建設高質量教育體系”的時代要求，更好體現中共中央 國務院《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對評價的基本定位，更好落實教育部《幼兒園保育與教育質量評估指南》（以下簡稱《評估指南》）對以評促建等系列核心思想的根本要求。

圍繞“中國特色學前教育質量評價的理論與實踐探索”這一核心議題，由中國學前教育研究會學前教育評價專業委員會主辦、深圳市羅湖區教育局承辦、浙江教育報刊總社（《幼兒教育》雜志社）協辦的2022年學前教育評價專委會首屆學術年會于2022年11月12—13日以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方式召開。會議設置兩大系列的主旨論壇、六個分論壇和一個博士生論壇，邀請海內外知名專家學者、行政管理者和實踐工作者圍繞“學習與貫徹《評估指南》、中國學前教育研究會幼兒園教育質量評估報告、學前教育評價理論與實踐探索、質量評價工具研發與應用、園所自我評價與保教質量提升、園所質量評價與教師專業發展、幼兒觀察評估與學習支持、學前教育督導評價政策與實踐、學前教育質量評價與兒童發展”等議題展開了熱烈而深入的討論。

一、以評促建、內驅式發展：深刻理解《評估指南》對幼兒園保教質量評價工作的新定位

2022年2月，教育部頒布《幼兒園保育教育質量評估指南》，明確指出新時代學前教育評價應當堅持“正確方向、兒童為本、科學評估、以評促建”的四項基本原則，通過“班級觀察、過程評估、自我評估”三種評估方式，從“辦園方向、保育與安全、教育過程、環境創設、教師隊伍”五個模塊對幼兒園的整體質量進行評價。專家學者圍繞學習貫徹《評估指南》進行了深入探討，提出了如下核心觀點。

一是從幼兒園教育質量的基本概念出發理解《評估指南》的價值導向。北京師范大學教授馮曉霞指出，在幼兒園教育質量的三要素中，過程質量是核心，結構質量（條件質量）是基礎與保障，《評估指南》聚焦過程質量，要通過明確“為何評、誰來評、評什么、怎么評”等關鍵問題激發幼兒園自主自覺的內驅力，實現以評促建、以評促改的目的。

二是從幼兒園教育質量評價與提升的內在邏輯出發來理解《評估指南》。浙江師范大學教授李克建提出，可從三層邏輯關系上理解《評估指南》：從質量三要素來看，結構質量是基礎、管理質量是關鍵調節機制、過程質量是核心；從班級教育的過程質量來看，“活動組織—師幼互動—家園共育”三者是相互鏈接、相互推進的整體，“師幼互動”是幼兒的主動學習與教師的教學支持之間持續動態的雙邊活動；從管理質量來看，管理者應基于“情感支持—班級觀察—傾聽對話—專業支持”的工作邏輯以及“保障—支持—激勵”的領導力進階模型，通過自評與改進機制，推動管理質量不斷提升。

三是以幼兒園保教改革的實踐問題為基點落實《評估指南》的基本精神。天津師范大學副教授梁慧娟指出，貫徹《評估指南》應切實實現幼兒園的減負增效，評估視角應從“找不足”轉向“找進步”，評估重點應從階段性迎評轉向評估與日常保教實踐過程相融合，堅持兒童為本，聚焦師幼互動，增強園長領導力，實現家園社協同共育。

二、內外合力、共促發展：《評估指南》背景下園所自評與督導評估的定位與發展

《評估指南》高度重視幼兒園的自我評價，不僅將其作為有效發揮外部評估激勵與導向作用的重要中介，還作為激發園所可持續發展內驅力的重要手段，是新時期貫徹落實國家評價政策精神、實現以評促建的關鍵。與此同時，重視自我評價不等于忽視外部督導評估，只有將督導評估與自我評價相結合，才能真正促進園所質量提升。

1.幼兒園常態化自我評估機制的探索與實踐

《評估指南》指出，幼兒園應建立常態化的自我評估機制。首都師范大學副教授劉昊對此做了深入闡釋。他指出常態化自我評估應具備兩個重要特征，一是要相對獨立于外部評估，二是要與日常管理工作相融合，體現為定期回顧總結的“周期式”和評價思維優化日常管理工作的“滲入式”兩種形態。只有將這兩種形態相互配合并整合到已有的管理工作中，才是不增加額外負擔的綠色可持續做法。北京師范大學教授李凌艷結合多年中小學學校診斷的理論與實踐經驗，提出基于學生發展的學校診斷“八要素”模型，并介紹了將診斷評價與學校日常運行相結合的中小學經驗。香港耀中幼教學院副教授時萍則對建立幼兒園自評標準提出建議，指出可以借鑒國內外質量評估量表，但要將“宏大敘述”細化，不過度重視評分等級。

在幼兒園自我評估的實踐操作層面，深圳市清秀幼教集團總園長郭瓊、上海市長寧實驗幼兒園副園長廖蕊、福建幼兒師專附屬第二幼兒園園長吳麗珍從園所層面分別介紹了如何借助外部監測驅動內生性自評、如何構建與實施園本化的自我評價標準體系、如何聚焦班級觀察帶動園所質量提升的過程；華東師范大學副教授李琳、北京第一幼兒園園長彭迎春則聚焦幼兒園自我評價中園長觀念與師幼互動這兩個關鍵點，深入探討了如何在實踐中基于園所發展的不同階段有針對性地開展自我評價、提升過程性質量。

2.區域督導評估與質量監測的優化與完善

督導評估與質量監測是我國各地政府動態評估與促進幼兒園教育質量提升的有效做法。從區域層面的地方探索來看，深圳市羅湖區教育工委書記殷剛分享了羅湖區通過教育治理體系的變革帶動學前教育質量監測系統提升的寶貴經驗，具體有創建園區監測共同體、打造名師成長孵化器等有益做法；北京市原昌平區學前教育教研室主任李莉、廣州市教育研究院教育戰略研究室主任劉霞則分別從北京和廣州的幼兒園教育質量督導指標體系和質量標準出發，探討了如何通過外部標準的實施賦能園所高質量發展的地方經驗；重慶市教育評估院副院長胡方則從內外協同評價共同體構建的角度，分享了外部第三方如何通過共建平臺、共享數據、引領研究、反饋結論等途徑加強外部質量保障系統，從而帶動園所自身發展。此外，江蘇省徐州市教育局學前教育辦公室副主任韓瑩重點聚焦該市六年來開展過程性質量評估的運行機制，通過評估實現教師成長、幼兒發展、課程改革、質量提升等四個一體化目標。

從督導評估的組織實施來看，人員隊伍建設是其中至關重要的一環。北京師范大學副教授潘月娟從評價能力建設出發，探討了幼兒園教育質量評價人員的遴選、考核與培訓等問題，提出可以通過提供工具、導師指導和參與練習等多種策略，提高幼兒園構建與實施內部評價體系的能力，以推動區域幼兒園教育優質均衡發展。

三、兒童為本、教師為重：《評估指南》指導下幼兒學習發展評價與教師隊伍質量提升

幼兒園教育質量的提升最終要落實到促進兒童的學習與發展上，而其重要的支持者就是教師。《評估指南》明確提出“堅持兒童為本”的基本原則，要求評價應尊重兒童的年齡特點和成長規律，注重發展的整體性和連續性；為此，構建具有良好專業素養的教師隊伍至關重要。

1.開展多角度、立體化的幼兒學習與發展評價

與會學者從幼兒觀察評價的理念、視角、方法等角度進行了深入探討。首先，在評價理念上，上海市安慶幼兒園園長溫劍青基于十幾年來評價的園本化實踐，提出評價應嵌入幼兒的一日生活和課程、支持幼兒個性化發展，與《評估指南》所強調的日常化、過程性評估相一致。其次，在觀察評價視角上，深圳市龍城街道第一幼兒園園長方英呈現了教師從聚焦幼兒游戲的單一視角到聚焦幼兒一日生活中全面發展的多視角觀察，師幼通過傾聽彼此對話建立情感聯結，構建有質量的共同生活；沈陽市渾南區花語幼兒園園長肖文分享了教師轉變視角、走入幼兒世界，通過放手、觀察、傾聽、解析等方式聽懂幼兒從而支持其發展的案例。再次，在觀察評價方法上，北京師范大學副教授李曉巍強調了“觀察在前、支持在后”的總體原則與方法，北京師范大學實驗幼兒園園長黃珊和廣州市香雪幼兒園教師黃菲就各自園所的幼兒發展評價體系進行了系統介紹，首都師范大學副教授黃爽、華東師范大學博士研究生何婷分別依托高瞻兒童觀察評量表（COR）和物聯網技術分析了其在幼兒學習與發展評價中的作用。

2.喚醒教師專業自覺、提升教師評價能力

《評估指南》強調以人為本，這種人本主義不僅體現在兒童身上，也體現在對教師價值的再認識上。中華女子學院附屬幼兒園園長胡華指出落實《評估指南》需要教師在自我評估中養成自然而然的反思習慣，以情感投入為前提、通過創造力這一中介構建與幼兒共同生活的新型師幼關系，從專業自由，到專業自主，最終走向專業自覺。

在幼兒園教育實踐的各個領域，與會者圍繞如何提升教師評價能力進行了深入探討。浙江省安吉游戲研究中心主任程學琴分享了游戲過程中“幼兒在前、教師在后”的原則，游戲前教師可以將教育的意圖滲透在環境創設里，游戲中教師應最小程度地介入，游戲后教師應基于幼兒的游戲表征一對一傾聽并記錄幼兒的真實想法，基于理解進而支持兒童的學習。西南大學教授楊曉萍、南京師范大學副教授原晉霞和陜西師范大學副教授許倩倩分別從不同角度探討了幼兒園教師的課程評價能力建設，強調基于理論建構、從問題出發，通過賦權、增能、減壓，提升教師的課程評價與建設能力。圍繞幼兒各領域的學習與發展，香港教育大學助理教授孫瑾、佐治亞州立大學副教授張琛奕、澳門大學博士研究生管琳，基于大量實證研究結果，分別從數學、早期書寫、科學的角度為職前、職后幼兒園教師實踐能力的提升提供重要借鑒。澳門大學教授胡碧穎和牛津大學博士研究生黃潤珂則重點從師幼互動促進教師發展的角度進行了深入探討。

此外，幼兒園教研也是推動園所質量提升的重要力量。香港教育大學教授楊偉鵬介紹了國際幼兒教師教研培訓項目，提出構建有利于幼兒園教師專業發展的生態環境；北京市朝陽區教育科學研究院教研員尹榮以幼兒研究與支持為例，介紹了朝陽區開展的指向幼兒園自我評估的區域循證教研，以提升保教主任和教師的專業能力。

四、借鑒融合、本土創生：適宜中國本土的學前教育質量評價標準與工具的研制與應用

隨著教育評價理念、方法與技術的不斷迭代更新，我國學者在借鑒國外標準與工具的基礎上也開始逐步探索并研發適應本土的學前教育質量評價工具，并嘗試將其運用于我國的學前教育改革實踐。這不僅是《評估指南》指引的方向，也是學前教育事業發展的迫切需要。

1.揭示學前教育質量評價工具的代際演進歷程

評價工具對于學前教育科學研究、循證決策和實踐改進具有重要價值。浙江師范大學教授李克建指出，學前教育質量評價工具總體經歷了從園所總體質量到班級教育過程質量再到個體學習體驗質量的代際演進歷程。以班級層面的評價工具迭代過程為例，展現了其歷經“環境”“互動”與“發展”三個質量評價范疇的演進路徑，并對未來評價工具“走向微觀、走向動態、走向智能”的發展趨勢進行了展望。

與這一發展趨勢相呼應，湖北第二師范學院教師徐夢雪、浙江師范大學博士研究生趙芳芳分別分享了個體化托育質量量表和嬰幼兒個體化質量評估量表的研制過程與實踐操作；江蘇省教育科學院幼兒教育與特殊教育研究所研究員張暉呈現了聚焦幼兒主動學習的自我反思與評估工具的研制，并探討了如何使用該工具在日常活動中反思與調整教育行為。

2.基于本土研制的評估工具開展大規模評價研究

《走向優質——中國幼兒園教育質量評價標準》是中國學前教育研究會組織研究團隊在我國學前教育園所質量評價方面所取得的重大研究成果。該團隊向與會者分享了運用該工具對我國不同區域5個省份100所樣本幼兒園進行質量評價的研究結果與發現。

廣西師范大學教授侯莉敏等人對幼兒園環境支持質量的評價研究發現，當前城鄉幼兒園學習環境在園舍建筑、設施和材料等結構性質量建設上的差距不斷縮小，但在推動幼兒與空間材料發生有意義互動的過程性質量建設上還不夠充分。南京師范大學副教授劉穎在對幼兒園管理質量的評價研究中發現，我國幼兒園管理質量總體水平不高，主要存在內部評價體系缺失、園長專業引領水平較低、理念與規劃未達成共識等問題。南京師范大學副教授原晉霞對幼兒園課程質量的評價研究發現，各領域課程質量基本達到“合格”水平，其中，藝術是質量水平最低的課程領域；城鄉幼兒園課程質量差距顯著，鄉村幼兒園課程質量有待提升。東北師范大學副教授吳瓊對幼兒園保障質量的評價結果顯示，教師倫理建設得分最高，工資待遇得分最低，不同性質園所的師資配備和能力建設質量差異顯著，城鄉幼兒園教師的工資待遇差異顯著。華東師范大學副教授任麗欣通過調查家園社區協同質量現狀發現，幼兒園在“家園溝通、家園合作”方面表現較好，在“社區共建、統籌管理”方面表現欠佳。課題組基于研究發現為我國幼兒園管理和保教質量提升提供了有針對性的改進意見與建議。

3.借鑒與反思國外評價工具并進行本土化修訂

借鑒國外評價理念與工具是我國學前教育評價發展的必經階段，與此同時，立足于本土教育實踐，關注文化多樣性和適應性是當前階段的必然要求。華東師范大學博士研究生王雙在對國外標準化班級觀察工具反思的基礎上，提出要基于本土教育發展的政策訴求與文化價值開發與使用評價工具；浙江師范大學博士研究生陸浩對《持續共享思維和情緒情感健康》評價量表進行了中國本土化的修訂和探索；珠海容閎幼兒園園長李毅則分享了園所如何創造性地應用高瞻課程下幼兒園教育質量評量表和師幼互動評價工具以提升園所質量的系列探索。

Implementing the Guideline for Early Care and Education Quality Evaluation and Promoting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ECE Evaluation Syste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A Critical Review of the 1st Academic Conference of Preschool Education Evaluation Committee of China National Society for Early Childhood Education in 2022

Li Kejian Li Lin Jiang Ailing Liu Hao

（1 College of Child Development and Education， 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 Hangzhou， Zhejiang， 311231）

（2 Faculty of Education，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62）

（3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ub？鄄center， China Basic Education Quality Monitoring 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Center， Shanghai， 200062）

（4 College of Early Childhood Education， 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