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筆繪人生

顧建新

近日，陳勇把她即將出版的文集郵來，希望我能寫一篇序。

我首先感到高興的是，她是十一屆《金山》微型小說作家班的學員，進班前已經公開發表了許多作品。看她的文集，文筆比較成熟，但她仍入班學習，是希望取得更大的成績。這種謙虛好學、尊師重教、不斷進取的態度，值得贊揚，師從名家也是她今后的寫作能更上一層樓的重要原因。

這部文集，文體不一，篇幅長短不同，但都有同一個指向，強烈現實性的特色很明顯，較為深刻地反映了當前的生活。書名是《人間煙火》，可以說準確地概括了全書的內容。

小說的成功創作，給我們有益的啟示：作者牢牢地把握著正確的創作方向，深入觀察身邊的人和事，關注普通大眾的生活狀態，與他們同呼吸、共命運，血脈相連；熱情謳歌我們今天朝氣蓬勃的現實生活，抒寫鼓舞人心的多彩篇章。這就與那些脫離實際，僅憑空想杜撰的小說有了文野的區別，真實的情感、扎實的內容與那些玩弄技巧、無病呻吟的作品拉開了很大的距離。現在有一些內容貧乏的微型小說成為了干癟的文字游戲。

打開小說集，撲面而來的都是我們當下熟悉的生活場景：回家過年、駕照考試、中秋月餅、遭遇庸醫、微信惹禍、老人跳舞、抗疫治病、炒股失敗、浪子回頭……事件都不大，但各有千秋，均有可觀之處。每一篇的格局都不相同，很像一個個小巧玲瓏的房間，但聚合在一起，就是氣象萬千、非常壯觀的廣闊集群。

作品充盈著正能量，但決不刻意粉飾現實，也真實地寫出了我們生活中的矛盾。如《超級巨人》，寫二翁媽自己腰痛、眼痛、肩胛痛，但還要照顧有病的老伴、做家務，看護兩個孫子。下樓曬太陽，一人要照顧三個人，于是她想出了一個辦法：用一根繩拴住童車、嬰兒車、輪椅，成為小區一道特殊的風景線，人們紛紛贊揚她是“超級巨人”。但是，在這表面的和諧下，我們能夠看出當前一些老年人生活的尷尬，體味他們內心的痛楚。

發表在《金山》雜志上的微型小說《冰鎮糖水荔枝》，我認為是一篇有深意的好小說。作品寫奶奶做的冰鎮糖水荔枝是一絕，受到全家人的歡迎。而且，在奶奶與老同學聚會之后，每年的端午節，都有人送來一箱家鄉的荔枝，奶奶做的美味小吃得以一直延續下去。后來，爺爺得知寄荔枝的是奶奶的初戀，于是堅決制止。從此，全家人再也吃不上有家鄉味的冰鎮糖水荔枝了，導致兒子、兒媳節日不再回來，孫子大鬧，老婆婆也生了病。最后，老頭幡然猛醒，改正了自己的錯誤，全家又恢復了往日的喧鬧。小說事小，但內涵頗深。它啟示我們：不要小看生活中的枝節，它很可能導致家庭和諧的破裂，一定要充分重視。同時，在人與人的相處中，應該怎樣為人，也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從這篇小說，我們可以看出這個集子“以小見大”的特點。

小說更多的篇幅是對人間真情的謳歌。

世界上最無私、最偉大的是父母。父母對子女的愛和付出，是任何人都不可相比的，怎么贊揚都不為過。《騙子爸爸》就寫了這樣的情景。在兒子小的時候，爸爸下班回來無論多累都要給兒子當馬騎。兒子的校服換下來，他舍不得扔，自己穿在身上，還說喜歡穿。兒子喜歡吃肉，他把肉都給了兒子，還騙兒子，說他不喜歡吃肉。直到兒子長大，才知道老爸這么多年一直在騙他。小說沒有一句直接的說教，而是通過感人的細節來揭示。這篇小說，實際也寫出了天下父母的善良！

《母親的紅包》有異曲同工之妙。過年，母親把自己辛辛苦苦攢下的錢給兒子、孫子們發紅包，讓每個人都得到了許多。小說所抒寫的母愛博大而無私，讓我們感慨萬千！

不向命運低頭，在困難面前決不屈服，這類小說在集子里占了很大篇幅，使作品充滿了蓬勃向上的動力。精神的激勵，是這部小說集的一大亮色。《小李子》寫一個男孩的父親打工走了，母親離家出走，男孩跟奶奶相依為命，因為生病，成了瘸子。但他自強不息，在志愿者的幫助下種有機疏菜，最后成了疏菜公司的經理。《小小的理想》寫肖小小大學畢業后不去城里工作，回到自己的小屋里，人們都喊他“神經病”，但他種花、搞鄉村旅游成功，被選為村長，娶了漂亮的女大學生。

這些人沒有創造什么驚天動地的偉業，他們就是普普通通的大眾，因此更讓我們感到真實、可信、可學！

《轎夫》寫出了勞動人民的辛勞。一個景區為不能爬山的老人安排了轎子，但下山要收600元。一位北京大姐嫌太貴，與轎夫發生了爭吵。但在抬轎的過程中，她親眼目睹了轎夫抬轎的艱難：裸露的上身大滴的汗珠、陡轉時打戰的小腿……到山底后，她主動多付了100元錢。小說運用對比和襯托的方法，寫出了轎夫的付出。

作品集內容的豐富多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藝術上的特色也引人矚目。

寫常見的生活，又要新穎、生動、吸引人，是有一定的難度的。

我們之所以感到這部集子鮮活、不枯燥，讀得有味、引人入勝，是與作者有著比較高明的寫作技巧分不開的。比如，細節的活靈活現和詩化語言的運用。

結尾刻意的陡轉，使小說生面別開。《山里紅》寫男子在深山舍身救了一個女子。女子真切地感到了男子的赤誠，決定與他喜結良緣。但令人想不到的是，男子告訴她，自己早已結婚，孩子已經上幼兒園了，并祝她以后能幸福。小說特意阻斷讀者的心理期待，使作品的篇幅雖短，但充斥著讓人心潮難平的韻味。

《廉價保姆》寫山翁媽的兒子要給她請一個保姆，每月3000元，她舍不得。一天，她在菜場遇到了一個樸實的農村婦女，每月只要300元，山翁媽用了很滿意。奇怪的是，鄰居有的出1000元，有的出2000元，都挖不走這個保姆。最后保姆說了實話：是山翁媽的兒子每月補給她3000元。這個結尾不僅出人意料，更有深意，兒子對母親的深情讓人久久難忘。

《心愿》的寫法又不相同。寫一個女子在等男子拍婚紗照，但一直等不來，對方還關機，女子十分憤怒，決定分手。這時，女子收到男子的微信：“火警危急”。這是一種別致的寫法：前半部放手寫女子的不安心理，層層加碼，運用的是層層鋪墊加突然陡轉的方法，最后的短信如石破天驚，給人以極大的震動。

把常見的場景的結尾做讓人意想不到的處理，使小說的意境得以升華。

《雪人》寫得頗不平凡：兩個黃昏戀的老人因為孩子的阻撓，最終仙逝，好事未成。這類事件在我們現在的生活中屢見不鮮，怎么寫才能讓人覺得新穎，讓人刻骨銘心？作者別出心裁，把兩個不能如愿的老人化作兩個雪人，或許是從“化蝶”中吸取的神韻吧！

總之，《人間煙火》是值得一讀的好小說，我愿意把它推薦給讀者，也祝愿作者再接再厲，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獻給我們這個偉大的時代、我們的讀者！

是為序。

（作者系世界華文微型小說研究會顧問、中國微型小說學會理事、北京微型小說研究會常務副會長，中國礦業大學中文系教授、碩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