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被稱為“中國鞋都”的千年古縣

黃加寶

愛拼才會贏

在福建，一直有“城市三巨頭”的說法——福州是行政中心，廈門是旅游中心，泉州則無疑是經濟中心。而隱藏在泉州之下的“福建龍”晉江，則憑一己之力撐起了泉州1/4的經濟總量，牢牢占據了泉州乃至福建縣域經濟的第一位。

沒錯，“中國鞋都”說的就是它。全球每5雙鞋子就有1雙來自晉江，它囊括了除李寧外的國內十大運動品牌，安踏、特步、喬丹、匹克、鴻星爾克、貴人鳥等均出自這片熱土。盯盯你腳上的鞋子，說不定也跟晉江產生關聯。

在溫商、潮商名聲在外時，低調的閩商晉江人早已把中國運動品牌打向世界，遠銷全球80多個國家和地區。

“愛拼才會贏”這個信條，在晉江人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畢竟在開局時，晉江人拿到的并不是什么好牌。

西晉永嘉之亂后，大批中原士族南遷，他們來到福建東南沿海后，見有江與故地洛陽相似，為解思鄉之情，故把此地命名為“晉江”。這片福地看似有山有水，大山更能作為躲避戰禍的屏障，但當人們轉過身來卻發現這里“人稠山谷瘠”，是典型的“八山一水一分田”地貌，山多地少，真真是種莊稼都不靈。

但“一身硬骨頭”的晉江人又怎會因此認命，他們很快就把目光轉向了大海。這倒是打開了思路：晉江三面環海，位于“閩南金三角”（廈門、泉州、漳州）核心，東北連泉州灣直入大海，東南瀕臨臺灣海峽，與中國臺灣僅一水之隔。晉江人自古就有“造舟通異域”的習慣，更在宋末元初泉州成為“東方第一大港”時達到巔峰，“十戶人家九家僑”是晉江當今最大的特色之一。

還真別說，晉江最終能成為“中國鞋都”，與改革開放和僑鄉特色分不開。

晉江陳埭鎮被譽為“鞋界的黃埔軍校”，當年第一雙鞋被造出的機緣就來自僑胞腳上的洋貨，他們把鞋子拆了做、做了拆，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陳埭鎮人就愣是把一家“洋埭服裝鞋帽廠”演變成上千家大大小小的制鞋作坊。

后來，這些制鞋作坊紛紛轉型成為代工廠，給耐克、阿迪達斯做貼牌代工。這樣一來，晉江人就把國外先進的制鞋工藝和成熟的管理水平學了去，經濟學者形象地把這些鞋企稱為“耐克學徒”。

然而，一雙“晉江鞋”5美元，貼上外國牌子后值99.9美元的巨大差額讓晉江人明白，“貼牌沒有出路”。于是，他們轉身做出了自己的品牌——安踏、特步、匹克、361°、喬丹、鴻星爾克、貴人鳥紛紛在那個年代橫空出世，同時還花重金請來明星大肆宣傳，比如孔令輝那句“安踏，我選擇、我喜歡”“361°，多一度熱愛”“Deerway，on?the?way”更讓這些品牌家喻戶曉。21世紀初，CCTV5上1/4的黃金廣告時段都由晉江品牌包攬，以至于有人戲稱CCTV5是“晉江頻道”。

如今，晉江擁有3000多家制鞋企業，42枚中國馳名商標，年產16億雙運動休閑鞋，占全國產量的40%，占全球產量的20%，是名副其實的“中國鞋都”。除此之外，晉江還是“世界夾克之都”，坐擁制鞋、紡織服裝兩個超千億產業集群，難怪它連續21年躋身全國百強縣前十。

晉江人也酷愛運動，作為“國家體育產業基地”，晉江不僅誕生了福建省第一支CBA球隊，排球也打得有模有樣。所謂“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晉江人做到了。

從未失去它該有的底蘊

宋元時期，被稱為“刺桐城”的泉州可是世界經濟文化中心之一，號稱“東方第一大港”。作為泉州的一部分，晉江也早被這段歷史浸泡得綿潤、悠長。

晉江建縣于唐朝。在此前的數百年間，人口的流動和遷徙早已讓閩越文化和中原文化在這片土地上完成一定程度的交融，中原人先進的生產工具、技術和文化被帶進晉江，讓泉州（含晉江）逐步從一座東南的濱海小城成為南方重要的港口城市，至宋元時期達到巔峰。

元代商人馬可·波羅這樣描述當時的泉州：“刺桐是世界最大的港口之一，大批商人云集于此，貨物堆積如山，買賣的盛況令人難以想象。”在他眼中，泉州堪比埃及的亞歷山大港，甚至比亞歷山大港更為宏偉繁榮，是當之無愧的“世界性大港”。

當時的泉州市舶司就設置在泉州城南晉江江畔處，負責海關、招商、外交等事宜。在10世紀（宋朝）到14世紀（元朝）這數百年間，泉州港一直是“東方第一大港”、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與世界上100多個國家和地區產生貿易往來，輸出中國的絲綢、茶葉和瓷器，輸入國外的香料、藥材和珠寶等，就連鄭和下西洋，也是從泉州港出發。

然而，泉州港并不是一個孤零零的海港，而是一個古港群。在距它50里地處，還有一個支港——安平港。安平港位于晉江的西南處，繁華的港口貿易漸漸滋生出一座安平古鎮，鎮上盛產商人，明朝《景壁集》載：“安平人喜賈，賈吳越以錦歸，賈大洋以金歸。”當時的安平商人與徽商齊名，清朝的世界首富伍秉鑒，就來自福建晉江安平。

當時的安平古鎮有多富？用一座橋便足以證明。宋元時期，海外貿易發達的晉江興起造橋熱，在泉州一帶，宋元年間所建的橋梁就有139座，其中堪稱“天下無雙”的安平橋就位于晉江安平鎮。安平橋全長2255米，古人花費十數載、白銀無數、運用海水的潮汐原理才得以砌成，它是中國現存最長的海港大石橋，也是世界上中古時代最長的梁式石橋，世人嘆其：“天下無橋長此橋。”

但是，由閩粵遺風、中原文明、海洋文明和商業文化勾兌而成的晉江，只一座橋又怎足以概括其面目？古厝、宗祠、宗教寺廟、番仔樓和洋房民居，才勾勒出一個相對完整的晉江。

擅經商的閩南人，受中原文化影響，對家族、宗祠的意識尤為強烈，他們不惜花費巨資修葺大厝和宗祠，以顯示其在鄉紳間的地位；但自宋元以來，泉州成為“東方第一大港”，各式宗教、外來文化的涌入，令晉江變得更為開放包容，比如晉江仍保留著中國僅存的唯一一座摩尼教寺廟遺址；到了清末民初后，晉江人出洋謀生，回來所建的番仔樓，在晉江老城的五店市仍有大量保留。從古厝到宗教場所，再到番仔樓，見證了晉江從閩越、中原文明到海洋文明的迭變。

在晉江城區的發源地——五店市，明、清、民國時期的各式建筑矗立于此，南音、木偶戲、高甲戲在此流傳，雖以“中國鞋都”聞名，但晉江從未失去它該有的底蘊。

舌尖上的代表

晉江靠海，對于海鮮有自己的獨到見解。海蠣煎，與潮汕的蠔烙相似，用番薯粉漿把海蠣、雞蛋包裹起來，在鍋中鋪平煎成餅狀，蘸上甜辣醬和菜頭酸食用，酸酸甜甜的口感正好中和油煎的膩口，酥脆焦黃的外皮絲毫不影響海蠣的鮮嫩，一口下去，又香又脆。

東臨臺灣海峽的深滬鎮，可謂“晉江舌尖上的代表”，不僅出了壺仔飯、海蠣煎，就連魚丸、馬加羹和拳頭母也是一絕。

深滬鎮人做魚丸可是不惜成本，得用鰻魚、馬加魚等上等魚肉混合地瓜粉攪拌而成，吃起來筋道又鮮美；而馬加羹則是由馬鮫魚、地瓜粉制作而成的一道羹湯，勾芡過的湯底與魚肉完美融合，魚羹身在湯中卻不失Q彈爽口；拳頭母就更是筋道十足了，這道由豬瘦肉和豬肉筋制成的小吃，本意只是不想失去嚼不動的豬肉筋，沒想到做成丸子反而成了一個又一個勁炫的拳頭母。

晉江還有許多不得不嘗的小吃，比如紅遍閩南的土筍凍和面線糊。晉江安海的土筍凍可是有來頭的，《閩中海錯疏》有言：“其形如筍而小，生江中，形丑味甘，一名土筍。”土筍只生長在入海處咸淡水的交匯處，晉江三面環海，出于安海鎮的土筍鮮嫩肥美，在美味的誘惑下，土筍凍已經越來越普及。

而面線糊作為閩南名小吃，在晉江的街頭自然不少見。面線糊本就起源于泉州、漳州、廈門一帶，糊而不爛是其精髓。好的面線糊，靠的是那一碗清糊，用蝦、蠔、蟶熬煮，里面凝結著細面線，筷子是夾不起來的，得用勺子一口下去，鮮香滑嫩。吃面線，也是自選配料的，醋肉、大腸、雞腿、海蠣、魚丸，不同的肉香帶出面線不同的風味。

要吃硬菜，晉江也是有的。姜母鴨、捆蹄、牛肉羹，盡顯閩南風味。姜母鴨，姜和鴨都是這道菜的主角，它們性味互補，秋冬進一道姜母鴨，瞬間寒氣盡祛；而捆蹄則是安海鎮的“老演員”了，選用帶蹄的豬前腳，剔掉骨頭，放上高粱酒、醬油、糖等腌料，用紗布包扎蒸煮而成，切片食用，回味無窮。

當然晉江的好吃不止這些，肉粽、雞卷、菜包??、潤餅菜……晉江在“鞋都”之外，也默默耕耘著自己的人文和底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