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對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的超越

張雷聲 王堅

［摘要］ 悖論性貧困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貧困現象，是資本主義制度的必然產物。20世紀30年代以后，資本主義國家試圖通過各種方式修復悖論性貧困，提高雇傭工人的物質生活水平，但最終都“無功而返”，資本主義不可避免地陷入“兩極分化”困境和“福利過度”陷阱。而反觀中國，經過多年來尤其是黨的十八大以來的探索，中國共產黨帶領中國人民成功地探索了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創造了人類文明新形態，不僅徹底消除了絕對貧困問題，還促進了全體人民走向共同富裕，實現了對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的超越，為促進全球發展貢獻了中國方案。

［關鍵詞］ 悖論性貧困；雇傭勞動；共同富裕；中國式現代化

［中圖分類號］ ?D521［文獻標識碼］ Ａ［文章編號］ 1008-1763（2023）02-0127-07

The Chinese Modernization of ?the Common Wealth

beyond the Paradoxical Poverty of Capitalism

ZHANG Lei-sheng， WANG Jian

（School of Marxism，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100872， China）

Abstract：Paradoxical poverty is a unique poverty phenomenon in capitalist society and an inevitable product of capitalist system.After the 1930s， capitalist countries tried to repair paradoxical poverty and improve the material living standards of employed workers in various ways， but ultimately “failed”， and capitalism inevitably fell into the trap of “polarization” and “excessive welfare”.In China， after years of exploration， especially since the 18th National Congress of the CPC，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has led the Chinese people in successfully exploring a new path of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 featuring common prosperity and creating a new form of human civilization. They have not only completely eliminated absolute poverty， but also promoted common prosperity for all the people and overcome the paradoxical poverty of capitalism.It has contributed to the promotion of global development.

Key words： paradoxical poverty; employed workers; common wealth; Chinese modernization

悖論性貧困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貧困現象。在馬克思看來，資本主義條件下工人貧困表現為一種悖論性貧困，即“工人生產的財富越多，他的生產的影響和規模越大，他就越貧窮。工人創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變成廉價的商品?！盵1]156近年來，伴隨著新科技革命的發展，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發生了深刻變革，手動生產向半自動化、自動化生產轉變，呈現出智能化、信息化、數字化等新特征，勞動生產率、資本利潤率不斷提高。但盡管如此，在資本主義私有制條件下，生產力發展和物質財富增加卻沒能消除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甚至還激化了資本主義基本矛盾，使其陷入了“兩極分化”困境和“過度福利主義”陷阱。反觀中國，經過多年來尤其是黨的十八大以來的探索，中國共產黨帶領中國人民成功地推進和拓展了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并積累了寶貴的經驗，實現了對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的超越。習近平在黨的二十大上指出，“我們堅持精準扶貧、盡銳出戰，打贏了人類歷史上規模最大的脫貧攻堅戰”[2]7，推進了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為世界發展貢獻了中國智慧。

一共同富裕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和奮斗目標

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是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必由之路。習近平指出，“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盵3]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既體現了馬克思主義現代化理論的必然要求，也是中國共產黨人長期堅守的奮斗目標，“是我們黨領導全國各族人民在長期探索和實踐中歷經千辛萬苦、付出巨大代價取得的重大成果?！盵4]

（一）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及其現代化的重要目標和方向

馬克思、恩格斯雖然沒有專門對現代化問題進行過論述，但是他們對未來新社會的構想卻始終是與生產力的發展、物質極大豐富、人民精神境界極大提高以及實行按需分配相聯系的。同時，馬克思、恩格斯也深刻揭示出，資本主義生產力的擴大和物質財富的豐富不僅不會改變工人貧困狀況，而且還會導致嚴重的“兩極分化”。只有進入未來社會，通過有計劃地經營和生產才能“保證每個人的一切合理的需要在越來越大的程度上得到滿足”[5]460。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1857—1858年手稿）》中指出，在新的社會制度下，“生產力的發展將如此迅速，以致盡管生產將以所有的人富裕為目的”[6]200。同樣，不斷增長社會生產力及其成果“還可能保證他們的體力和智力獲得充分的自由的發展和運用”[7]299，促進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

馬克思、恩格斯認為，無產階級是實現社會革命的推動力量。隨著資本主義私有制的不斷發展，“社會生產力已經發展到資產階級不能控制的程度，只等待聯合起來的無產階級去掌握它”[5]460。他們提出，無產階級要實現共產主義的偉大使命，就必須組織起來成立無產階級的政黨，無產階級政黨領導的無產階級運動“是絕大多數人的，為絕大多數人謀利益的獨立的運動”[8]42。 “共產黨人始終代表整個運動的利益”[9]44；“他們沒有任何同整個無產階級的利益不同的利益”[8]44。共產黨人也更了解無產階級運動，是各國工人政黨中始終起推動作用的部分，只有共產黨人才能夠領導工人階級最大限度地增加物質財富，提升社會的現代化程度，實現共產主義的終極目標。馬克思、恩格斯的論述為探索建設共同富裕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奠定了理論基礎。

隨著十月革命的勝利和蘇維埃政權的建立，社會主義從理論變為現實。列寧開啟了對經濟文化落后國家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探索。一方面，列寧提出要通過大力發展社會生產力為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創造物質基礎，社會主義現代化等于“蘇維埃政權+普魯士的鐵路系統+美國的技術和托拉斯組織+美國的國民教育等等等等++=總和”[9]520，要大膽吸收和利用資本主義的社會財富和科學技術，推進社會主義電氣化進程。在列寧看來，“共產主義是蘇維埃政權加全國電氣化，因為不實行電氣化，要振興工業是不可能的。”[10]30，蘇維埃政府必須要通過推進電氣化來振興工業，為推動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夯實物質基礎。另一方面，列寧認為發展合作社是實現共同富裕的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有效途徑，“我們要通過合作社，而且僅僅通過合作社……來建成完全的社會主義社會所必需的一切。”[11]366通過走合作社發展道路一邊提升農民的知識文化水平，一邊提高農業的電氣化、工業化普及率，大力推動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增加社會財富。列寧關于發展電氣化和合作社制度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思想，成為中國現代化建設理論與實踐的源頭活水。

中國共產黨自成立開始，就致力于探索中國的現代化。早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以毛澤東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在探究近代中國貧窮落后的原因時，就提出要把中國從經濟文化落后的農業大國變成為現代化工業國家，“中國落后的原因，主要是沒有新式工業”，“我們共產黨是要努力于中國的工業化的”[12]146。毛澤東在中共七大上所作的《論聯合政府》報告和在中共七屆二中全會上的講話指出，要把中國由農業國變為工業國。并且提出逐步實現工業化和農業現代化的“兩化”目標。新中國成立以后，毛澤東除了繼續強調通過工業化推動生產力發展以外，還十分重視發展社會主義合作制，提出了“一化三改”的過渡時期總路線。毛澤東在1966年談農業合作化問題時明確提出，要通過實現合作制“使全體農村人民共同富裕起來”[13]437，“合作社勝過互助組，更勝過單干戶”[13]426。在毛澤東看來，共同富裕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是工業化與合作社制的結合，這種結合“是可以一年一年走向更富更強的，一年一年可以看到更富更強些。而這個富，是共同的富，這個強，是共同的強，大家都有份”[13]495。毛澤東對社會主義現代化的理論與實踐探索，為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建設奠定了根本政治前提、寶貴經驗、理論準備和物質基礎。

（二）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的深入探索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中國進入了改革開放的歷史時期，以鄧小平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深入探索了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改革開放初期，面對我國城鄉的普遍貧困問題和“一大二公”的僵化體制，鄧小平提出：“走社會主義道路，就是要逐步實現共同富裕?！盵14]393“窮不是社會主義。我們堅持社會主義，要建設對資本主義具有優越性的社會主義，首先必須擺脫貧窮。”[14]226在1979年3月黨的理論工作務虛會上，鄧小平首次提出了“中國式的現代化”概念，指出，“現在搞建設，也要適合中國情況，走出一條中國式的現代化道路。”[15]163此后他又將“中國式的現代化”具體化為社會主義的“四個現代化”，提出： “在中國的現實條件下，搞好社會主義的四個現代化……是我們當前最大的政治，因為它代表著人民的最大的利益、最根本的利益”[15]162-163。在鄧小平看來，搞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的現代化，要始終立足“底子薄，人口多、耕地少”的國情，目標在于實現工業、農業、國防和科學技術的中國式的現代化，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

另一方面，鄧小平還明確了“中國式的現代化”建設的小康目標。他指出，“在中國建立一個小康社會。這個小康社會，叫做中國式的現代化?！盵14]54而“小康社會”的標準也就是實現人均GDP“翻兩番”的目標，即“國民生產總值人均達到八百美元”[14]54。隨著鄧小平認識的深化，他又在“翻兩番”的基礎上提出了“三步走”的戰略，明確第三步是在21世紀用三十年到五十年時間，也就是到21世紀中葉實現再“翻兩番”的目標，大體達到國民生產總值人均四千美元的目標，使人民富裕起來，“使中國就達到中等發達的水平”[14]226。除此之外，為了更快地實現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的現代化，鄧小平還提出了“先富后富論”，即我們既要允許差距又要防止“兩極分化”，“我們允許一些地區、一些人先富起來，是為了最終達到共同富裕”[12]195，通過先富帶后富達到共富。這些重要思想揭示了共同富裕是中國式的現代化的重要目標和內容，推進了中國式現代化的深入發展。

世紀之交，黨和國家領導人繼續圍繞如何建設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的現代化進行了探索和實踐。江澤民指出，“逐步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這是歷史唯物主義的真諦。”[16]132“實現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根本原則和本質特征，絕不能動搖。”[17]446胡錦濤提出，“我們的奮斗目標是……中國人民將達到現代化基礎上的共同富裕，中華民族將實現偉大復興”[18]321，并且還多次強調要“堅定不移走共同富裕道路”[19]956?？傊?，在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建設新時期，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的現代化”得到了深入探索，物質條件和制度保障也逐漸建立。

（三）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的全面探索與卓越成效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以后，國內外形勢發生深刻變化，百年未有之大變化局加速演進。從國內來說，雖然改革開放的成功實踐使我國經濟、政治、文化等方面有了飛速發展，但是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城鄉差距、收入差距問題依舊存在，嚴重影響了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同時，經過艱辛努力，我國如期全面建成了小康社會，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取得了重大進展，共同富裕的經濟基礎更加殷實，奠定了進一步高質量發展的物質基礎。從國外來看，由于美西國家固守冷戰思維，單邊主義和貿易保護、技術封鎖橫行，導致南北之間貧富分化嚴重，“社會撕裂、政治極化、民粹主義泛濫，教訓十分深刻”[3]。面對這種狀況，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站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戰略全局的高度，強調推進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明確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2]22?！拔覀儼褜崿F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現代化建設的出發點和落腳點，著力維護和促進社會公平正義，著力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堅決防止兩極分化?！盵2]22在習近平看來，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是“根植于中華傳統文化，體現科學社會主義的先進本質，借鑒吸收一切人類優秀文明成果……是一種全新的人類文明形態”[4]，必須倍加珍惜、始終堅持。

習近平深刻指出，“共同富裕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也是一個長期的歷史過程”[2]22，必須從戰略上認識到實現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的長期性、艱巨性、復雜性，需要分階段分步驟實施。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習近平提出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的“兩步走”戰略，即第一步從2020年到2035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第二步從2035年到本世紀中葉把我國建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總之，進入新時代以來，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不僅在理論上取得了探索的新成果，而且在實踐上也取得了巨大成就。據國家統計局統計，2022年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6883元，比2021年增長5.0%。其中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49283元，增長3.9%；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0133元，增長6.3%。新時代中國在共同富裕道路上邁出了堅實步伐，極大地推進了現代化的進程。

二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及其修復的困境

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的產生根源在于生產的社會化和生產資料私人占有之間的矛盾，它是資本主義制度困境及必然。在馬克思看來，資本與勞動的分離是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生成的前提條件，雇傭勞動制是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的制度根源，資本主義財富積累與貧困積累的兩極分化是悖論性貧困的一般性趨向。一旦資本主義財富積累與貧困積累超過其所能容納的限度之后，“這個外殼就要爆炸了”。20世紀20年代末至30年代的大危機爆發以后，資本主義國家為了消除悖論性貧困進行了不懈探索，雖然采取措施進行了修復，但依舊陷入“兩極分化”困境和“福利主義”陷阱，給資本主義社會乃至全世界都帶來了巨大災難。歷史與實踐充分證明了馬克思、恩格斯“兩個必然”的科學論斷。

（一）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的制度根源

在資本主義私有制條件下，“如果資本不剝削勞動力，資本就會滅亡，而要剝削勞動力，資本就得購買勞動力”[1]728，資本與勞動的分離構成了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的制度根源。資本完成原始積累以后，整個社會就日益分裂為兩大直接對立的階級，即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一方面，無產階級沒有別的商品可賣，自由得一無所有，不出賣勞動力就不能夠過活，“工人是以出賣勞動力為其收入唯一來源，如果他不愿意餓死，就不能離開整個購買者階級即資本家階級”[1]717；另一方面，資本只有購買到勞動力才能夠實現價值增殖，“如果資本不剝削勞動力，資本就會滅亡，而要剝削勞動力，資本就得購買勞動力”[1]728。馬克思由此指出：“勞動為富人生產了奇跡般的東西，但是為工人生產了赤貧”[1]158。

同時，資本主義受制于資本的增殖邏輯，“資本利潤”是以資本積累為前提的，最大限度榨取和剝奪雇傭工人的剩余價值是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的根源。資本家為了盡可能多地獲取剩余價值就必須提高對工人的剝削程度，只要工人“還有一塊肉、一根筋、一滴血可供榨取，吸血鬼就決不罷休”[20]349。雇傭工人的悖論性貧困在資本主義私有制誕生之時就是注定的，任何形式上的掩蓋都無法改變資本對于勞動的剝削實質，“物的世界的增殖同人的世界的貶值成正比”[1]156。從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的一般性趨向來看，隨著不斷增加的財富在私人手中積累和對價值增殖的追求，剩余價值被持續投入生產，實現擴大再生產；而現代工人生產狀況卻沒有隨著工業的進步而得到改善，相反，由于資本集聚和生產力發展，工人生產的財富越多，他就越貧困，“工人變成了赤貧者，貧困比人口和財富的增長還要快”[8]43。由此，馬克思得出了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的制度困境，并且指出，資本主義制度無法消除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隨著資本主義生產社會化和生產資料私人占有之間的矛盾日益深化，資本主義發展趨向也必然是“一極是財富的積累，同時另一極……是貧困的積累”[20]743-744，任何力量都無法扭轉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赤貧化、普遍化發展的一般性趨向。

（二）資本邏輯極化擴張中對悖論性貧困修復的失效

資本主義雇傭勞動制度必然會導致資本邏輯擴張極化，加劇資本主義貧富兩極分化。習近平指出：“一些西方國家在社會財富不斷增長的同時長期存在貧富懸殊、兩極分化。”[21]在資本邏輯的支配作用下，資本對利潤的貪婪像“永動機”一樣無法停止下來，推動著資本主義生產規模的擴大和生產力的持續發展。近年來，隨著移動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發展，雇傭勞動生產效率和強度極大提高了，原來“1個工人做5個、10個乃至20個人的工作”[1]739。同時，雇傭工人也被分化為腦力勞動者和體力勞動者，成為“金領”“白領”“藍領”“灰領”等不同收入群體，體力勞動、重復性勞動報酬在價值分配的比重逐步降低，而剩余價值率卻不斷提高，資本家與雇傭工人之間、腦力勞動者與體力勞動者之間的收入出現幾倍、幾十倍甚至是上百倍的差距，加深了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使其陷入兩極分化困境。另外，隨著經濟全球化的深入推進，資本與權力相互結合壟斷了社會財富，使國家與市民社會相互對立，一些壟斷資本集團乘機掠取到超高資本回報，又進一步擴大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兩極分化。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的報告顯示，截至 2021 年6月，“美國收入最高的1%家庭總凈資產為36. 2萬億美元，首次超過占總數60%的中等收入家庭的總凈資產（35.7萬億美元）”[22]。相比20世紀70年代占總數不到35%的中等收入家庭的總資產，擴張了近一倍。面對不斷加劇的兩極分化困境，資本主義國家試圖通過擴展資本主義信用、增加政府投資等時間延展和空間擴張的“時間—空間”修復方式，消除資本主義兩極分化困境，但最終都以失敗告終。也正如托馬斯·皮凱蒂在《21世紀資本論》中所得出來的結論一樣，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兩極分化必將加劇。[23]總體而言，在資本主義“物競天擇、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價值倫理和資本邏輯的支配下，不斷發展的社會生產力，雖然能夠創造出豐盈的物質財富，但是卻無法實現社會財富的合理公平分配，以至于極少數的資本家控制著絕大多數的物質資源，而絕大多數人處于悖論性貧困之中，使得資本主義仍深陷于兩極分化困境之中。

（三）社會保護邏輯極化下對悖論性貧困修復的“福利過度”陷阱

“福利主義”作為資本主義國家的再分配制度，是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的另一種修復方案，二戰以后在歐美國家廣泛推行。一般來看，福利主義被認為是德國俾斯麥“從搖籃到墳墓”的社會政策，其“社會福利種類繁多，覆蓋面廣，主要提高中下層收入者的生活水平；社會福利制度化、法律化；各種福利補貼（如：家庭補貼、醫療補貼、住房補貼）惠及廣大民眾”[24]23。時至今日，福利主義再分配制度在西方社會仍然產生著極為廣泛而深遠的影響，被看成是對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的修復方案?！斑@些國家的社會政策，不但已經體系化、社會化，而且力度很大”[25]364，影響著當代資本主義國家的方方面面。根據相關數據，當前“英國社會福利項目近 60 種，美國公民從出生到死亡可以享受 2000 多種的政府福利，北歐的瑞典、芬蘭等國更是被譽為‘福利國家的典范和示范‘櫥窗”[26]。但是需要注意的是，資本主義福利制度如果離開了必要的制約和平衡，脫離了國家發展實際的制約，就必然會陷入“福利過度”陷阱，不僅不能修復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還會導致資本主義國家政府赤字激增、債臺高筑，最終難以為繼。大體上看，資本主義福利主義是通過資本主義再分配為社會成員提供高福利供給，所有的支出都依靠國家財政負擔，但是在西方選舉政治和民眾對社會福利的期望值不斷增長的作用下，福利主義“能上不能下”的剛性特征表現更加明顯，給國家財政帶來沉重的負擔。而且這種忽視“需求與可能”“長遠利益與短期利益”的“福利過度”方案久而久之必將導致資本主義國家債臺高筑，最終難以為繼。從西歐資本主義國家的發展現狀來看，這種透支國家未來財力的福利主義修復制度，雖然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問題，但是給國家的長遠發展帶來了嚴重的損害，2009年爆發的歐債危機就是最好的例證。

除此之外，無所不包的“福利過度”主義修復還極易使民眾喪失工作意愿，從而又滑入“福利主義”養“懶漢”的陷阱。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的發展，必將導致資本主義失業率居高不下、勞動環境不斷惡化，一邊是工人之間的競爭越來越激烈，雇傭工人的工作時間、工作效率被提高到極限程度；另一邊工人工資又被壓縮到“最低工資額”以下，“購買例如有四個勞動力的一家人，也許比以前購買家長一個勞動力花費得多一些”[20]454，這將引發越來越多的雇傭工人排斥工作、選擇“躺平”，寧愿依靠國家福利來維系基本生活，也不愿通過勞動獲取收入，改善自身貧困狀況，從而進一步加劇了國家的財政負擔。如今不少的西歐國家、拉美國家都陷入了“騎虎難下”“進退兩難”的“福利主義”修復窘境。

總之，無論是“兩極分化”困境還是“福利過度”陷阱都反映了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的一般性發展趨向。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作為資本主義社會無法逾越的制度困境，表明任何資本主義修復方案都只能起到延緩貧困的作用，而不可能扭轉悖論性貧困的一般性發展趨勢，改變資本主義必然滅亡的歷史命運。

三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對悖論性貧困的系統性超越

如上所述，西方國家在不改變資本主義私有制的前提下修復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必然會陷入“兩極分化”困境和“福利過度”陷阱。而“風景這邊獨好”的中國，通過堅持推進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實現了對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的系統性超越。促使其成功的經驗和方式主要有：

（一）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與發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政治優勢相結合

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與“集中力量辦大事”是推動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取得勝利的政治保證和獨特優勢。與資產階級政黨不同，中國共產黨是中國工人階級的先鋒隊、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先鋒隊，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領導核心，代表著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堅守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的初心使命，決不會將人民群眾的利益當作換取資本支持的政治資本。中國共產黨還堅持從全局、大勢、長遠出發謀劃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走不同于資本主義社會“一小部分富裕、絕大部分貧窮”的“資本至上”的發展路徑。同時，中國共產黨作為馬克思主義政黨具有堅強的領導力、組織力、執行力，能夠做到“一屆接著一屆干”“一張藍圖繪到底”，保證了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始終沿著正確的方向推進，這是西方資本主義國家任何政黨都不可能具備的特質。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還有“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政治優勢，能夠為實現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提供制度保證?！凹辛α哭k大事”就是在黨中央的集中統一領導下，凝聚人心、匯聚力量，既明確發展的重點、次序、路徑、方法，又確保發展的系統性、整體性和協同性，有效形成了各方共推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的強大合力。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卻受制于西方政黨利益的牽絆，不同政黨之間相互攻擊、相互拆臺，不僅破壞了國家經濟的有序運行，還導致社會的分裂和分化，造成了社會資源的嚴重浪費。社會主義“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政治優勢能夠在短時間內集中全國的人力、物力和財力聚焦于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建設，黨中央坐鎮中軍帳統一指揮、統一協調、統一調度，既公正合理分配社會發展成果，又能分清輕重緩急讓社會資源發揮最大效益，還能統籌兼顧國家、集體、個人的利益，激發出推動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的最大動能。

實踐充分證明，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與發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政治優勢相結合，是中國“抵御風險挑戰、聚力攻堅克難的根本保證”[27]，彰顯了巨大優勢，保證了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早日實現。

（二）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與激發人民群眾的內生動力相結合

習近平指出：“中國共產黨始終代表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28]11中國共產黨的根本宗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推動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要始終“堅持發展為了人民、發展依靠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在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的同時又防止演變成“為人民代勞”、搞福利主義“養懶漢”，不斷激發出推動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內生動力，實現對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的超越。一方面，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推進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與資本主義現代化理念不同，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不是讓少數人致富而是要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為此始終通過“問需于民、問計于民、問效于民”，明晰不同地域、不同民族、不同群體人民的訴求，集中力量滿足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需要，不斷提升民主政治、精神文化、社會生活、生態文明等方面供給水平，既保證人民物質生活充沛富裕，又實現政治民主與政府廉潔、精神文化產品多元多樣、社會生活和諧穩定、生態環境優美宜居、促進人的全面發展；不斷解決地區之間、城鄉之間、不同群體之間公共資源供給不平等不均勻的問題，促進公共資源合理分配，提升公共服務水平，把群眾滿意度和幸福感作為衡量實現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尺度。

另一方面，推動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還不斷激發出人民群眾的內生動力。古人云：“志之難也，不在勝人，在自勝?！迸c資本主義修復方式不同，激發人民群眾的內生動力，不是通過激勵工人階級創造出更多的剩余價值來提高工人工資，改善生活水平，而是通過強化“幸福生活都是奮斗出來的，共同富裕要靠勤勞智慧來創造”[3]的奮斗觀，鼓勵勞動致富、勞動創富，增強就業創業本領，倡導在就業創業中實現人生價值來推動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建設；通過“暢通向上流動通道”，保障社會公平、機會均等，使人人都能享有出彩的機會，形成人人參與發展、助力發展的社會環境，以此破除“階級固化”“兩極分化”等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發展困境來推進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

歷史充分證明，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與激發推動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內生動力相結合，既能保證改革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又能尊重人民群眾的主體地位和首創精神，是實現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的價值導向。

（三）堅持“兩個毫不動搖”的基本原則與構建“三次分配”的制度安排相結合

“兩個毫不動搖”基本原則和構建“三次分配”的制度安排是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做大做強“蛋糕”和分好切好“蛋糕”的具體舉措，是經過實踐證明的有效舉措。與資本主義“少數人剝削多數人”不同，社會主義“生產將以所有的人富裕為目的”，所以不需要像資本主義那樣，借用信用擴張和超前投資等修復方式來緩解困境和矛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通過發揮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優勢，一邊堅持“兩個毫不動搖”的基本原則做大做優做強國有經濟，在防止資本無序擴張的基礎上，發揮資本的積極作用，引導各類資本健康發展；一邊構建“三次分配”的制度安排，完善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處理好“效率與公平”的關系問題，既“做大蛋糕”，又“分好蛋糕”。

從堅持“兩個毫不動搖”的基本原則來看，毫不動搖堅持“公有制的主體地位”和“國有經濟的主導地位”是實現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的根本保障。公有制經濟和國有制經濟是社會主義經濟的壓艙石、穩定器，是國民經濟的主導力量，大力發展公有制經濟做大做強社會主義經濟發展“蛋糕”，為促進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夯實物質保障。同時我們也應該認識到，當前我國還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個體經濟、私營經濟、外資經濟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毫不動搖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有效利用和駕馭資本邏輯，是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必要補充。

構建“三次分配”的制度安排是對資本主義工資制度和“福利主義”的超越，對于推動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具有重要作用。在黨的二十大上，習近平提出，“分配制度是促進共同富裕的基礎性制度。堅持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構建初次分配、再分配、第三次分配協調配套的制度體系。”[2]47初次分配是基于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所決定的，強調“效率優先”“物質激勵”，既要通過做大做強我國發展“蛋糕”夯實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物質基礎，又要防止出現平均主義“吃大鍋飯”或是福利主義“養懶漢”現象；再分配制度是對地域差異、城鄉差異、群體差異所導致的收入差距問題的調節，既保證公平公正分好中國發展“蛋糕”，又防止出現資本主義兩極分化現象，是對“效率優先”“物質激勵”的彌合；第三次分配“注重公平”是對初次分配和再分配的補充完善，是社會主義制度優勢的充分彰顯。因此，構建“三次分配”制度是分好中國發展“蛋糕”的有效舉措，通過“限高、擴中、提低”的舉措，既能消除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存在的兩極分化現象，又能防止滑入其存在的福利主義陷阱，是推動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關鍵性制度設計。

事實充分證明，堅持“兩個毫不動搖”基本原則與構建“三次分配”制度相結合，既能通過做大做強經濟發展“蛋糕”，發揮社會主義經濟優勢，又能通過公平公正分好“蛋糕”，讓社會主義發展成果惠及最廣大人民，扎實推進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

總而言之，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是對資本主義悖論性貧困的系統性超越，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不斷探索并已經實踐證明的切實可行的行動方案。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不但豐富了馬克思主義現代化理論，而且拓寬了發展中國家對于現代化道路的選擇，為促進全球發展貢獻了中國智慧、中國方案，具有十分重大的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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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I：10．16339/j．cnki．hdxbskb．2023．02．017

［收稿日期］ 2022-10-28

［基金項目］ 教育部人文社科規劃項目：中國共產黨對“中國式現代化新道路”的百年探索及原創性貢獻研究（22YJA710001）；中國人民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2020年度研究生科研基金項目：馬克思意識形態批判理論及其當代價值研究

［作者簡介］ 張雷聲（1954—），女，安徽蕪湖人，中國人民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王堅為本文通訊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