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峰 楊國歌 梁翠月



摘?要:運用2008—2017年中國數字產業上市企業面板數據,基于信號理論探討了稅收激勵對數字產業創新效率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研究發現:稅收激勵對數字產業創新效率有顯著的促進效應,該效應在企業成長期更為明顯,當發展到成熟期,此激勵效應由正轉負。稅收激勵對非國有、大規模、治理結構完善的企業創新效率的促進效應更為顯著;在市場化程度和行業競爭度較高的環境中,企業創新效率更高;相比沿海省份,內陸及西部地區數字企業對國家稅收激勵政策響應更為積極。稅收激勵通過提高企業資源配置效率促進數字產業創新;融資約束在稅收激勵與資源配置效率之間起到了積極的調節效應。
關鍵詞:稅收激勵;數字產業;企業創新;產業政策;資源配置
中圖分類號:F273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1-148X(2023)02-0057-08
收稿日期:2022-06-26
作者簡介:鄧峰(1970-),男,湖北武漢人,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技術創新、經濟增長;楊國歌(1988-),本文通訊作者,男,安徽淮南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數字經濟、技術創新與經濟增長;梁翠月(1997),女,河南商丘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技術創新與產業集聚。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項目編號:18BJL083;新疆大學哲學社會科學校內高端智庫培育項目,項目編號:22GPY004;新疆自治區研究生教育創新計劃項目,項目編號:XJ2022G052。
一、引?言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十四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要以推動高質量發展為主題,大力發展數字經濟培育經濟增長新動能。《中國互聯網發展報告2020》顯示數字要素創造的價值在國民經濟中所占的比重將進一步擴大,但我國數字經濟主體規模普遍偏小,且在關鍵領域和技術創新環節依然薄弱。因此需要進行結構性體制機制改革和技術創新,實現從要素驅動向效率驅動、創新驅動轉變,真正提高效率和創新能力。據中國企業家調查系統發布的《2017?中國企業經營者問卷跟蹤調查報告》顯示,約一半的企業家認為“稅費負擔過重”是企業經營面臨的主要困難之一,而不同于一般企業,數字企業作為新型經濟主體在科研活動方面面臨較大風險性和不確定性,其創新活動存在高投入、高風險等特征,導致數字企業面臨更為嚴峻的融資約束和不確定性等問題[1],因此單純依靠數字企業自身資源無法很好地滿足創新發展要求,稅收激勵是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及激勵企業創新的重要政策工具。降低稅負(稅收激勵)將有助于降低企業經營成本,緩解融資約束,激發企業創新活力。
現有研究主要集中在數字經濟對實體經濟的影響以及稅收激勵對企業創新的影響兩方面。一方面,關于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有學者認為數字經濟通過激發創新創業活動從而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2]。他們發現數字經濟能夠通過提高企業創業數量推動城市高質量發展,數字經濟發展可以激勵新創企業數量的增加。也有學者發現數字經濟發展夠顯著降低出口效率損失,提高出口貿易效率,但同時也會增加出口貿易的不確定性[3]。可以看出數字經濟發展可能存在雙刃劍效應,這為研究數字經濟發展提供了更多的視角。數字經濟對傳統經濟具有溢出和沖擊效應,對傳統經濟轉型升級有促進效應,但是若不加以合理引導,數字企業憑借自身優勢形成壟斷反而會抑制傳統經濟發展[4]。數字經濟總體上對傳統經濟轉型升級有積極的促進作用,政府應該加大對數字產業創新補貼與稅收支持,鼓勵數字經濟發展。稅收激勵對企業創新也具有促進效應[5],稅收政策對高新技術企業創新產出的數量和質量均具有積極激勵效應,通過干預高技術含量的產業能夠減少市場失靈。有學者發現稅收激勵對制造業企業創新不僅當期有積極效應,而且也有助于激勵企業未來的技術創新,但是會受到長期融資約束、管理層短視等因素影響[6]。在稅收政策激勵企業創新效應的影響因素方面,企業特征、宏觀環境、生命周期等應是重點關注的部分。持相反觀點的學者認為稅收激勵對企業技術創新具有抑制效應[7]。他們發現一些企業為了獲得政府稅收優惠會采取迎合式研發投入行為,這種表面迎合政策不僅扭曲了產業政策目標,也在一定程度抑制了行業創新水平。這種選擇性的激勵政策激發部分企業單純為了享受優惠政策而產生的策略性行為不利于發揮稅收優惠對企業研發績效的促進作用,囿于數據可得性,已有研究主要探討了產業政策等宏觀政策環境下的企業行為,關于數字企業研發創新的文獻較為缺乏。
本文的邊際貢獻:第一,根據數字經濟白皮書對數字產業分類,首次利用中國數字經濟行業中微觀企業數據,分析稅收激勵政策與數字產業創新效率的關系,豐富了產業政策與數字產業創新關系探討的相關文獻。第二,基于企業生命周期等內外不同的企業特征考察了稅收激勵政策影響數字產業創新的異質性,加深了對數字產業創新影響因素的理解,為制定差異化的數字產業創新激勵政策提供了多樣化的檢驗證據。第三。通過構建外生沖擊政策,提高了稅收激勵政策評估的準確性以及關于稅收激勵對數字產業創新效率影響因素和傳導路徑的理解,發現數字經濟產業財稅激勵政策的實施渠道,提升政策資源利用效率。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稅收激勵、資源配置與數字產業創新
依據信號理論,獲得國家稅收激勵向外界傳遞數字產業有“潛力”“值得信任”等積極信號,有助于緩解企業與外部利益相關者信息不對稱風險,進而有助于企業嫁接市場資源與政府資源,豐富企業創新要素,提高企業創新能力[8]。一方面,當數字企業獲得國家稅收激勵政策支持時,傳遞出數字產業發展前景好,企業值得投資等積極信號,降低利益相關者與企業信息不對稱風險,有助于緩解企業約束,降低信息成本,幫助企業獲得創新資源支持,提高企業創新水平;稅收激勵政策在緩解企業融資約束的同時,通過分散科研創新的不確定風險,激勵企業開展研發活動[9]。另一方面,從人才資源集聚視角分析,稅收激勵政策支持產生的信號效應可以提高企業認可度,有助于吸引優秀人才進入數字產業形成人才集聚效應[10]。數字人才集聚有助于豐富企業人力資本,通過合理安排人才資源提升人才資源配置效率,進而有助于提高企業創新水平。此外,從資本視角分析,當面臨較高信貸約束時,資本成本會抑制企業投資效率。稅收激勵政策傳遞政府支持認可的積極信號[11],使得數字企業在銀行信貸、利率優惠等各方面獲得支持,降低企業信貸成本,有助于解決因信貸機制不完善導致的實際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較低問題[12],從而促進數字產業創新。數字技術創新具有高投入、高風險和復雜性特征,導致企業創新資源需求和創新產出不確定性均更大。因此,稅收激勵政策有利于數字企業嫁接市場資源和政府資源提高要素豐裕度,有利于數字企業通過改善要素配置效率提高創新水平。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在其他條件不變情況下,稅收激勵對數字產業創新存有顯著的促進效應;稅收激勵主要通過優化資源配置來提高數字產業創新效率。
(二)稅收激勵、融資約束與資源配置
信息不對稱會引發道德風險和逆向選擇問題,阻礙了利益相關者給予企業的創新投資或信貸支持從而導致企業面臨普遍的融資約束[13]。當融資約束水平較高時,企業資本和勞動投入減少,扭曲企業資源配置,最終限制創新水平的提高。稅收激勵政策通過直接和間接兩個方面增加企業現金流,緩解企業融資約束,進而有助于提高企業科研活動。一方面,當數字企業獲得國家稅收激勵政策支持直接降低企業稅收負擔,提高企業凈利潤現金流緩解企業融資約束,有利于提高數字企業科研活動意愿[1]。有學者發現,企業稅率過高會使得企業轉向債務融資,而定期還本付息,不利于企業集中投資高風險的創新活動[14]。另一方面,稅收激勵信號效應緩解外部利益相關者與企業信息不對稱風險有助于企業嫁接市場與政府資源降低融資約束水平,融資約束水平越低越有助于企業展開科研活動進而有助于提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8]。依據信號理論,稅收激勵向外界釋放被支持行業受到國家重視或被認為具有潛力的積極信號,有利于加強利益相關者對數字企業信任而提供創新資源支持,從而緩解企業融資約束,有助于企業創新。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融資約束在稅收激勵與資源配置效率之間起負向調節效應,即融資約束水平低有利于改善資源配置效率。
(三)稅收激勵與數字產業創新的條件
生命周期、產權性質、企業規模與治理結構是企業創新的重要影響因素。處于不同生命周期階段,企業創新重點有所不同[15]。具體而言,企業處在不同的生命周期擁有的資源和創新動機有所不同,成熟期數字企業為了維護市場保持盈利,實現企業穩定很可能會尋求庇護,建立和維持政治聯系,導致尋租活動更容易發生[16],此外,企業所有權直接影響企業資源配置和企業管理制度安排[17],因此非國有企業和國有企業對產業政策的激勵效應可能存在差異。企業規模大抗風險能力大、有更多知識積累和研發實力,有助于企業創新[18]。此外,企業內部治理結構是否合理直接影響企業組織效率和經營狀況,完善的治理結構有助于提高企業績效水平[19]。
區域位置、制度質量、競爭機制等外部因素對企業創新同樣重要。企業創新會受到國別、行業等方面的影響[20],因此,并不存在最優或普適性的R&D補貼政策。由于區域資源稟賦差異,區域技術創新水平存在東、中、西部異質性[21]。政府創造良好的市場競爭環境有利于企業創新發展,行業競爭程度越高,越有利于數字企業在優勝劣汰的機制驅動下,提高創新積極性[22]。綜上所述,稅收激勵政策對數字企業創新的影響可能存在異質性。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3:稅收激勵對數字產業創新效率的影響可能存在企業內外環境特征方面異質性。
三、研究設計
(一)基準計量模型
綜合以上分析,為了考察稅收激勵對數字產業創新效率的影響,驗證提出的研究假設H1、H2和H3,本文構造了如下計量模型:
innovationit=α0+α1etrit+∑jαjcontrolit+μi+λt+εit?(1)
其中,innovation為本文被解釋變量表示數字企業創新效率,下標i表示企業,t表示年份,μi表示個體固定效應,λt?表示時間固定效應,εit表示隨機擾動項。etr為解釋變量,表示所得稅稅收激勵。control表示本文控制變量。
(二)作用機制模型
為了檢驗本文中介效應,本文構造如下中介效應模型和調節效應模型:
tfpit=β0+β1etrit+∑jβjcontrolit+μi+λt+εit?(2)
innovationit=γ0+γ1etrit+γ2reallocationit+∑jβjcontrolit+μi+λt+εit?(3)
reallocationit=β0+β1etrit+β2SAit+β3etrit×SAit+∑jβjcontrolit+μi+λt+εit(4)
模型(1)、模型(2)、模型(3)為典型中介效應三步法,資源配置效率作為中介變量,模型中重點關注系數β1、γ1、γ2顯著性,三步法基本步驟不再贅述。模型(4)通過納入收稅優惠與融資約束指數交互項分析融資約束的調節效應,重點關注交互項系數β3的顯著性,系數顯著為負,表明融資約束在稅收激勵與資源配置效率之間起到正向調節作用,反之起到負向調節作用。control表示控制變量,μi表示個體固定效應,λt?表示時間固定效應,εit表示隨機擾動項。
(三)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
數字企業創新效率(innovation)。從投入和產出兩個角度綜合考慮數字企業綜合創新效率,參考既有研究的做法[23],本文綜合企業創新投入與創新產出兩個維度的信息,衡量企業研發投入與創新產出之間轉換的效率對企業創新水平進行測算。具體計算公式如下所示:
innovationit=[SX(]applyit[]RDit[SX)]
在創新效率公式中,?applyit為企業i在t年的專利申請數量,代表創新產出。RDit為企業i在t年的科研投入費用,代表創新投入。使用科研投入產出效率代理數字企業創新效率可以綜合衡量企業科研投入與產出轉化率,單位科研投入產出的專利越多表明數字企業總創新水平越高。此外本文使用數字企業專利發明數量加1取自然對數(lnpatentf)衡量創新水平用于穩健性檢驗。
2核心解釋變量
稅收激勵(etr)。采用所得稅的基本稅率025減去數字企業實際稅率用于表征稅收激勵。此外,采用高新技術企業所得稅率調整而獲得的所得稅優惠數額與營業收入的比值(aetr)作為替換變量用于穩健性檢驗。
3機制變量
參考既有研究的做法[24],使用資產收益率表征資源配置效率(reallocation),資產收益率不僅可刻畫投資機會,更表征運用現有資產盈利的能力,即可間接度量資本配置效率和資源配置效率,其值越高,表明資源配置效率越高。使用科研人員、科研經費表示投入,企業專利申請數量表示產出,具體計算使用Deap20完成。參考鞠曉生[25]的做法,使用改進后的融資約束指數:SA=-0737×size+0043×(szie)2-0040×age,表征企業融資約束情況,其中size表示企業總資產的自然對數,age表示企業經營年限。SA指數越大表明企業面臨融資越大,越不利于企業創新發展。
4控制變量
控制變量:企業年齡(age)。采用企業注冊成立后持續經營的時長來表示企業年齡。企業規模(size)。采用企業的總資產來表示企業規模。一般認為,企業規模與企業專利申請及科研投入呈正相關;流動比率(ldbl)。衡量企業的短期債務償付能力。資產收益率(zzsyl)。資產收益率是反映企業盈利能力的指標之一,該指標越高,表明企業資產利用效果越好,越有助于企業創新。高管持股數量(lnggcg)采用企業高管持股總量表示。
(四)數據來源及描述性統計
數字經濟包括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兩大部分。但目前對于產業數字化尚未有統一測算標準,難以確定其行業分類,本文根據《2017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對數字經濟行業的定義,選取2008-2017年數字經濟行業上市企業為研究樣本。原始數據做如下處理:(1)剔除了沒有任何專利技術的公司;(2)剔除金融類、ST、*ST數字企業;(3)?剔除數字企業中專利數據5年以上為0公司;(4)剔除財務數據明顯異常的觀測值。最終得到231家公司10年的觀測值。文中的專利及財務數據均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和國研網數據庫。表1展示了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顯示,數字企業投入產出效率平均值0146,表明數字企業創新水平(innovation)總體較低,從創新水平最大值與最小值可以看出,數字企業之間創新水平差距懸殊。此外,從資源配置效率、成長能力等標準差均可以看出數字企業之間發展差距較大,因此對數字企業創新影響因素分析對提高企業創新水平具有重要意義。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基準估計結果
表2為基準估計結果,列(1)至列(6)逐步控制時間和個體效應,并逐步加入了控制變量的估計結果,稅收優惠的系數均在1%統計水平下顯著,但未控制時間和個體以及遺漏變量可能導致估計偏差。列(6)是最終估計結果,顯示稅收激勵對數字企業創新效率的影響在1%統計水平下顯著為正,影響系數為00095,表明稅收激勵每上升1個百分點,數字企業創新效率提高095%。表明稅收激勵對數字企業創新有顯著的促進效應。因此,加大稅收激勵有助于激勵數字企業創新。控制變量估計結果顯示,企業規模、發展能力對數字企業創新的影響均在5%統計水平以上顯著為正,流動比率系數為負,但統計水平不顯著,高管持股與資產收益率系數為正,統計水平不顯著。流動比率與企業創新呈負相關關系,流動比率過高,雖然表明企業償債能力較高,但同時也占用過多研發資金不利于企業研發投入。高管持股數量多有利于激勵高管積極性,創新效率關系企業競爭優勢從而影響企業績效,最終影響企業分紅。因此,高管持股數量高有助于提升企業創新效率,總體控制變量估計結果與事實比較符合。
(二)穩健性檢驗
為驗證結果的穩健性,本文進行了以下檢驗:(1)替換被解釋變量。本文使用專利發明數量加1取對數替換原方程中被解釋變量進行估計;(2)遺漏變量問題。借鑒余長林等(2020)[22]學者的研究,本文將市場集中度(HHI)、市場占有率(sczy)、財務費用(cwfy)加入基準模型進行控制;(3)更換估計方法。考慮到估計方法內生性缺陷,選擇矩估計方法(GMM)替換雙向固定效應進行穩健性檢驗。在經過上述一系列穩健性檢驗之后,結果顯示,稅收激勵對數字企業創新的影響系數僅大小有所變化,依舊顯著為正,其影響效應與基準估計結果一致,驗證了本文結論的穩健性。(4)內生性檢驗。考慮到稅收激勵與企業創新之間存在雙向因果導致的內生性問題。為此,本文選擇稅收激勵滯后一期和滯后二期(和)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兩階段最小二乘法(2SLS)檢驗。2SLS兩階段結果顯示稅收激勵對數字企業創新水平的影響依舊顯著為正由于篇幅限制,穩健性檢驗結果未做報告,如有需要可向作者索取。。
五、異質性檢驗
(一)企業內部條件性
1生命周期檢驗
本文使用現金流模式法劃分企業生命周期,此方法可以有效地避免如單變量法劃分生命周期的主觀性問題。生命周期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從表3估計結果看,在成長期,稅收激勵對數字企業創新的影響在1%統計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稅收激勵對數字企業創新有顯著的促進效應,影響系數為00117。在成長期創新激勵效應更為顯著,這與現有研究結論不一致[26],表明數字經濟創新性、快捷性等特征決定其生命周期不同于一般企業。成熟期估計結果顯示,稅收激勵對數字企業影響在10%統計水平顯著,影響系數為-00395,表明在成熟期,稅收激勵對數字企業創新起到抑制作用。
2產權性質和企業規模
依據企業產權性質把樣本分為國有控股和非國有控股兩組。分組估計結果如表3列(4)和列(5)所示。結果顯示,稅收激勵對非國有數字企業影響在1%統計水平顯著,對國有數字企業影響不顯著。表明相比國有控股企業,稅收激勵能夠顯著提高非國有數字企業的創新水平。此外,通過企業規模分組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列(1)和列(2)估計結果顯示,稅收激勵對大規模企業創新的促進效應統計上更為顯著,對中小規模數字企業創新效率的影響系數為00181,高于對大規模數字企業創新的影響效應,但統計水平并不顯著。
3治理結構
參考既有研究的做法[19],依據董事長與總經理是否兼任表征治理結構是否完善。分組估計結果如表4的列(3)和列(4)所示。估計結果顯示,當治理結構不完善時,稅收激勵對數字企業創新水平的影響效應為負。當企業治理結構完善,稅收激勵對數字企業創新水平的影響在1%統計水平顯著為正。表明董事長與總經理兼任情況下,企業可能存在偏執意見、“一言堂”等決策,不利于企業創新發展。
(二)企業外部條件性
1市場化程度
一個國家或地區市場化高低直接影響經濟運行的有效性,市場化程度高的地區能夠為數字經濟發展提供更為良好的發展環境,有助于數字經濟快速發展。我們采用市場化指數表征市場化程度,并根據市場化指數的中位數進行分組。分組估計結果如表5所示。列(1)和列(2)估計結果顯示,低市場化程度下,稅收激勵對企業創新效率具有顯著的促進效應。高市場化程度下企業創新效率同樣具有促進效應,但統計水平上并不顯著。從激勵效應的系數大小可以明顯看出,稅收激勵對高市場化程度下企業創新效率的促進效應更大。
2行業競爭度
赫芬達爾指數(HHI)一般用來測度行業競爭度,以反映行業準入制度和行業管制程度。HHI=Xi,其中Xi表示數字經濟行業中企業i的收入。當市場由一家企業獨占,即Xi=X,HHI=1當所有企業規模相同,即X1=X2=…Xn=X/n且企業數越多,HHI值就越小,說明行業準入限制越寬松,行業管制程度越小,競爭程度越大;HHI值越大,行業準入限制越多,說明行業管制程度越高,市場競爭程度越低。本文根據赫芬達爾指數中位數對樣本進行分組,分組估計結果如表5所示。列(3)和列(4)顯示,無論高(低)行業競爭度下,稅收激勵對數字企業創新效率的影響均在1%統計水平顯著,但從影響系數大小可以看出,稅收激勵對行業競爭度較高的企業創新效率的促進效應更明顯。
3區域異質性檢驗
依據數字企業注冊地址信息,把樣本分為東、中、西以及沿海與內陸不同區域進行檢驗,估計結果如表6所示。結果顯示,相比沿海地區,稅收激勵對內陸地區企業創新效率的影響在1%統計水平顯著。原因可能是沿海地區享受的優惠政策類型較多,稅收優惠的激勵效應并不十分顯著。內陸地區企業發展機會和政策支持相對較少,內陸數字企業對稅收激勵的政策響應比較明顯。同樣,東、中、西分組檢驗顯示,稅收激勵對數字企業創新效率的影響均在10%統計水平以上顯著為正,表明稅收激勵能夠顯著提升企業創新效率;從系數大小看,稅收優惠對西部地區數字企業激勵效應更明顯。綜上所述,假設H3得到檢驗。
六、作用機制分析
(一)資源配置效率機制檢驗
根據理論分析知,稅收激勵有助于企業提高創新要素豐富度,通過改善資源配置效率提高數字企業創新水平。根據機制模型(2)和模型(3),檢驗結果如表7所示,列(1)與基本估計結果一致,不再贅述。列(2)展示稅收激勵對資源配置效率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稅收激勵對資源配置效率的影響在1%統計水平顯著為正,表明稅收激勵可以改善企業資源配置效率。列(3)把資源配置效率納入模型(1)與稅收激勵同時對企業創新進行回歸。結果顯示稅收激勵對數字企業創新水平的影響在1%統計水平為正,影響系數γ1為00072相比列(1)中稅收激勵的系數00095有所下降。資源配置效率對數字企業創新效率的影響在1%統計水平顯著為正,影響系數γ2?為00057。根據中介效應模型可知,稅收激勵通過改善資源配置效率提高數字企業創新水平。假設H1得到驗證。
(二)融資約束調節效應檢驗
根據前文所述,稅收激勵有助于緩解融資約束進而有助于數字企業資源配置效率,融資約束程度降低,能夠提高資源配置效率。本文通過構建交互項識別融資約束的調節效應,估計結果如表7中列(4)所示。文章重點關注模型(4)中稅收激勵(etr)與融資約束(SA)交互項系數β3正負。交互項在1%統計水平下顯著為負,表明稅收激勵對企業資源配置效率的促進效應隨著融資約束程度的下降而提高。因為稅收激勵可以緩解融資約束,為企業研發活動提供更寬裕資金支持,有助于企業合理配置創新資源,進而促進技術創新。因此,總體上融資約束在稅收激勵與數字企業創新之間起積極的調節效應。因此,假設H2得到驗證。
七、結論與啟示
本文利用?2008—2017年中國數字經濟行業中上市公司面板數據,實證分析了稅收激勵對數字企業創新效率的影響。研究發現:(1)總體上看,稅收激勵能夠顯著提高數字產業創新效率由于市場失靈問題的存在,數字經濟企業的研發投入離不開政府的大力支持。作為政府激勵企業創新的主要政策工具之一,企業所得稅優惠政策一方面向外界傳遞出積極信號吸引外界投資與高技術人才引進,另一方面稅收優惠能夠直接有效降低研發成本并激勵企業加大研發投入,進而提升數字產業創新效率。(2)從企業內部經營特征看,稅收激勵對成長期、非國有控股、大規模及治理結構完善的企業創新效率的促進效應更為明顯;從外部特征看,稅收激勵對高市場化程度、行業競爭度高、內陸及西部地區的促進效應更加明顯。對成長期、非國有控股、大規模及治理結構完善的企業而言,抗風險能力強、內源資金相對豐裕、且有更多知識積累和研發實力進行創新;對高市場化程度、行業競爭度高的企業而言,競爭倒逼創新效應凸顯,研發積極性更高;對于內陸及西部地區而言,得到的政策優惠相較于東中部與沿海地區較少,因此,內陸及西部地區的數字產業企業享受到的國家稅收政策激勵效應更加明顯。(3)稅收激勵通過改善企業資源配置促進了數字企業創新效率,且這種促進效應隨著融資約束程度的降低而加強。獲得稅收激勵會向外界傳遞出一種“企業有潛力”“值得信任”等積極信號,緩解了信息不對稱風險,有助于企業嫁接市場與政府資源,緩解融資約束的同時并優化資源配置,促進數字產業企業創新效率提升。
根據以上結論,本文得到以下政策啟示:
(1)堅定“減稅降費”政策總思路不動搖,減輕數字企業的稅費負擔。(2)為了保證稅收激勵政策的高效性和精準性,在制定數字企業創新激勵政策時,應充分考慮數字企業生命周期特征,加大對成長期數字企業支持力度。對中小規模、非國有企業、內陸及中西部地區除了給予稅收優惠支持,同時提供人才技術支持。加快國有控股企業改革,釋放企業創新活力。當前財政支出壓力增大、減稅空間有限,提高稅收激勵效應,不能實行“一刀切”“大水漫灌”。國家十四五期間產業規劃提出產業政策由差異化向普惠性轉變,但仍需要依據地域特征、行業特征、企業特征因企制宜、因地制宜提升政策效率。(3)處理好政府與市場、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的關系,提高地方市場化程度,為企業發展提供良好的創新環境。(4)積極探索財稅等產業政策可行性。健全法治環境、完善行業監督體系為數字經濟企業提供公平公正的競爭環境。建立健全多層次資本市場,緩解數字企業融資壓力,優化企業資源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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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x?Incentives?and?Innovation?of?Digital?Industry
DENG?Feng,YANG?Guo-ge,LIANG?Cui-yue
(School?of?Economics?and?Management,Xinjiang?University,Urumqi?830046,China)
Abstract:Based?on?the?panel?data?of?Chinese?digital?industry?listed?enterprises?in?2008?and?2017,this?paper?discusses?the?influence?of?tax?incentive?on?the?innovation?efficiency?of?digital?industry?and?its?mechanism?based?on?signal?theory.?It?is?found?that?tax?incentive?has?a?significant?promoting?effect?on?the?innovation?efficiency?of?digital?industry,and?this?effect?is?more?obvious?in?the?growth?period?of?enterprises.?when?it?develops?to?maturity,the?incentive?effect?changes?from?positive?to?negative.?Heterogeneity?test?shows?that?tax?incentives?have?more?significant?promoting?effect?on?the?innovation?efficiency?of?non-state-owned,large-scale?enterprises?with?perfect?governance?structure;?in?the?environment?of?high?degree?of?marketization?and?industry?competition,enterprise?innovation?efficiency?is?better;?compared?with?coastal?provinces,inland?and?western?digital?enterprises?respond?more?positively?to?national?tax?incentive?policies.?Mechanism?analysis?shows?that?tax?incentives?promote?digital?industry?innovation?by?improving?the?efficiency?of?enterprise?resource?allocation,and?financing?constraints?play?a?positive?regulatory?effect?between?tax?incentives?and?resource?allocation?efficiency.?This?study?provides?an?important?reference?for?the?formulation?of?innovation?incentive?policies?in?digital?industry.
Key?words:tax?incentives;?digital?industry;?enterprise?innovation;?industrial?policy;?resource?allocation
(責任編輯:趙春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