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心文 王崢圖



月亮不見了!
在我們靜夜城,沒有比月亮更貴重的寶物,也沒有比月亮不見更重要的事了!
月亮不見的這天,全城的百姓都走出門外,望著一片漆黑的夜空議論紛紛。夜幕之下,滾動著疑惑、張惶、憤怒、不知所措種種情緒,沸沸揚揚,不得安寧。
“月亮是被偷走了!”
溜去別的街區打聽的蛐蛐一邊喊,一邊氣喘吁吁地跑回我們身邊。
“誰!誰敢偷我們的月亮?”
大川揮舞著拳頭說,仿佛偷月亮的賊就在附近,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要痛打竊賊一頓。
“不知道。”蛐蛐搖搖頭,“只聽說捕快已經去追了。”
“可是,月亮是怎么被偷走的呢?”我問。
“這還不簡單!”阿寶撇撇嘴,“那賊一定穿了一身黑,趁所有人不注意,拿黑色的布把月亮一兜——跑了!”
我們都認為她說的有道理,阿寶為此很是得意。
“那人偷我們的月亮做什么用呢?”我不由得又問。
“你傻呀!”阿寶掐掐我的鼻子,“當然是賣錢用啦!”
對哦,我想,我們的月亮千古聞名,簡直稱得上是漢字世界第一出名的月亮,賣了一定能換很多很多錢。
一天、兩天……一周、兩周過去了,月亮還是不見蹤跡。
城里的人們開始茶不思、飯不想,連出門聊天的興致都沒有了。本來嘛,大家一天里最重要的事,就是抬頭望月亮,讓思鄉的情緒緩緩漫過心上。可現在連月亮都沒有了,靜夜城還算什么靜夜城?
“報!最新消息,縣令大人幫咱們借了一個月亮!”又是蛐蛐帶回來的消息。
借來的月亮掛上夜空的那天,全城的百姓又出動了。真是久違的月光啊,但我們很快就覺得不對勁兒了。
“這月亮好像不夠亮,有點兒小氣。”大川說。
“給人感覺清幽、素雅,又有些快意,像照耀樹林的月亮。”阿寶說。女孩子的用詞就是不一樣。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我說,“這是從竹里城借來的月亮。”
“厲害。”蛐蛐為我捧場。
雖然好不容易又有了月亮,可大家都不太適應,很快就把月亮還回去了。幾天后,又借來一個月亮。
“這月亮,好像有點兒兇……”蛐蛐說。
“哪兒兇,我倒覺得這次的月亮很大氣,看得我都激動起來了。”大川說。
“我也覺得這一次的月亮氣勢恢宏,月光直抒胸臆。”阿寶連用了兩個成語。
“這是出塞城的月亮。”我說,“‘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
“你怎么會這么多其他城的句子?”蛐蛐問。大川和阿寶也好奇地看著我。
“沒什么。”我撓撓頭,“就是平時喜歡看,看多了就記住了。”
誰都知道,我們住在“詩”里,每座城都是一首詩。不過大多數人只記得自己所在的城的句子,不會在意別的城的。像我這樣記住了其他句子的人,應該不多吧。
結果沒過幾天,大家覺得出塞城的月亮好是好,和靜夜城的氛圍還是不搭調,很快又送回去了。
后來,我們又借來了皎夜城的月亮——“明月皎夜光,促織鳴東壁”,大家覺得這月亮太古樸了,像古董,畢竟是兩千多年前的月亮嘛;然后是古朗城的——“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這個月亮又太活潑了;接著是望月城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這個月亮和我們的很接近了,可大伙兒還是覺得它朦朧了一些,不如我們的通透、清晰……
換來換去,大家都覺得,還是原來的月亮好啊。
可這么長時間過去了,還是沒找著原來的月亮。
其實,有一個秘密,我誰也沒告訴。連蛐蛐、大川和阿寶都沒有說。那就是,我好像知道我們的月亮去哪兒了。
我猜,在楓橋城。
昨天我翻“詩城名錄”的時候,看到楓橋城的句子是:“月盈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你看,這個月亮和句子里的氛圍根本不搭嘛。可我怎么都想不起來原本的句子是什么了,好像有月,又好像沒有月。
沒有十足的把握,我可不敢和別人說,萬一鬧笑話了怎么辦?可是,如果讓我猜對了,我不就是靜夜城的大功臣了嗎?
說,還是不說呢?這個秘密就像個石子兒藏在我心底,又硌又癢。
就在我猶猶豫豫的時候,我們的月亮回來了——是楓橋城的人主動送回來的!
原來,幾個月前,楓橋城的一個人覺得城里太過清冷,看到別的城有月亮照耀,羨慕得心癢癢,沒忍住就偷了一個回去。可掛上了月亮,反倒破壞了楓橋城原本的意境,城里的其他人主動舉報,把月亮還回來了。
歸還了月亮,楓橋城的句子就變成了:“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這才是它原本的模樣。
哎,如果我早一點兒說出來,是不是就能讓阿寶他們對我另眼相看呢?我有些后悔了。
不過,這一點點后悔,在看到月亮出來的那一刻,瞬間就煙消云散了。
寧靜、溫婉、秀麗、祥和……我知道,這只是我的感受,每個看到它的人,都會有自己的感受。它是那么尋常,又那么特別,那么淺顯,又那么深遠。對靜夜城的人們來說,它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月亮。
靜夜思
[唐]李白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