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悅 王寶龍 趙欣悅



摘要:自貿區設立的一個重要使命是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具有重要影響。首先分析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影響機理及路徑,然后對上海、天津、福建、廣東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影響進行實證分析。研究結果表明:(1)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具有促進作用,上海自貿區的影響最為顯著且持續性強,其余自貿區影響的持續性有待提升;(2)資本賬戶開放和離岸金融中心建設在自貿區金融創新影響跨境人民幣結算的機制中發揮完全中介作用。因此,自貿區應因地制宜推進金融創新,穩步有序開放資本賬戶、建設健全離岸金融中心以促進自貿區金融服務業發展。
關鍵詞:自貿區金融創新;跨境人民幣結算;資本賬戶開放;離岸金融中心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848-2023(02)-0028-16
當今世界正在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為了應對國內外形勢變化帶來的新挑戰,中國未雨綢繆,通過設立自由貿易試驗區(以下簡稱“自貿區”)進一步擴大開放,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和高水平對外開放。初步實踐表明,自貿區建設對提升中國經濟發展發揮了明顯的帶動作用,也為中國實現更大范圍的開放與更深程度的改革,在應對國內外形勢突變中爭取主動提供了新的動力源。
自貿區設立的一個重要使命是金融創新,這是自貿區建設的核心內容之一。從境內新設立的21個自貿區出臺的《自由貿易試驗區條例》(以下簡稱“《條例》”)或《自由貿易試驗區總體方案》(以下簡稱“《總體方案》”)①內容看,雖然對金融創新的用詞不盡相同②,但都涉及擴大跨境人民幣結算(或使用、業務、收付)③、探索人民幣資本賬戶可兌換、形成人民幣離岸金融中心、開展跨境雙向人民幣資金池業務、推動人民幣作為自貿區跨境貿易及投資計價和結算的主要貨幣、推動人民幣雙向融資、開展人民幣衍生品業務、探索人民幣投融資匯兌便利化等④。從中可以看出,自貿區金融創新與人民幣國際化之間具有緊密聯系。
跨境人民幣結算是人民幣國際化的邏輯起點和首要階段。在各自貿區已出臺的《條例》或《總體方案》中,跨境人民幣結算(或使用、業務、收付)共計出現38次。從各自貿區金融創新的實踐看,通過“先行先試”改革創新,自貿區金融創新已經實現了一系列新突破,目前正按照“先易后難”的原則持續推進[1],不僅積累了一系列成功經驗,促進了地區經濟發展,還大大加快了跨境人民幣結算的步伐。那么,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影響機理和路徑是什么?不同自貿區之間是否存在異質性?以上問題既是實踐部門高度重視的新問題,也需要學術界深入研究。本文試圖從理論和實證兩個層面揭示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影響機理、作用路徑以及不同自貿區之間的異質性,為新形勢下穩妥開展自貿區金融創新、有序推進人民幣國際化提供理論新觀點和實踐新思路。
一、文獻回顧
國內關于自貿區金融創新的研究起始于2013年上海自貿區設立。起初的代表性觀點認為自貿區金融創新應當在區內“摸著石頭過河”,在區外拆除利益集團的藩籬。作為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建設的重要契機,自貿區金融創新有利于降低資本管制。隨著研究的深入,有學者總結了不同自貿區金融創新的特點,也有學者提出了上海自貿區金融改革開放的規則,還有學者研究了自貿區金融創新對GDP的貢獻等。隨著自貿區金融創新不斷深入,關于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影響的文獻也逐漸增多。
(一)基于人民幣跨境流通視角
韓鈺等[1]以“金改40條”
2015年10月30日,中國人民銀行、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等多部門聯合發布《進一步推進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金融開放創新試點,加快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建設方案》,簡稱“金改40條”。為標尺,評估了上海自貿區金融改革,認為自貿區對擴大人民幣跨境使用成效顯著。王孝松等[2]研究表明,人民幣作為跨境貿易結算貨幣的使用率已經達到30%左右的高峰,貿易和直接投資同時提高了人民幣國際使用的深度和廣度,但該文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研究涉及過少。李俊峰等[3]認為跨境人民幣貿易結算既是人民幣國際化的基礎也是重要環節,有助于防范內外部系統性金融風險,保障中國金融安全與穩定,但從自貿區金融創新視角的研究不夠深入。申嵐等[4]雖然認為人民幣跨境循環體系的升級與發展是人民幣國際化的新突破,但對跨境人民幣結算所用筆墨過少。鄧富華等[5]研究了自由貿易協定、制度環境與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之間的內在聯系,認為中國與貿易對象國或地區簽署自由貿易協定會促進跨境貨物貿易,而服務貿易協定更有利于跨境貨物貿易人民幣結算,但對國內自貿區金融創新幾乎未涉及。程翔等[6]基于自貿區金融創新案例開展了相關研究,但對自貿區金融創新如何影響人民幣國際化未下重墨。
(二)基于資本賬戶開放視角
Bayoumi等[7]擔心中國加大資本賬戶開放有可能帶來凈資產流出進而引發金融風險,引起人們對自貿區金融創新作用的信心下降,但對如何影響人民幣國際化關注不夠。楊榮海等[8]實證分析結果顯示,加快資本賬戶開放有利于提升人民幣隱性“貨幣錨”地位,提升跨境流通速度。周誠君[9]認為在自貿區發展境內離岸賬戶和服務有利于更好推進跨境人民幣結算,有益補充國內在岸賬戶體系,但不足之處是只進行了定性研究,結論的精確性不高。闕澄宇等[10]考慮了資本賬戶開放如何影響貨幣國際化并進行了實證研究,表明存在門檻效應,認為應通過進一步完善資本賬戶開放制度推進貨幣國際化,該文雖然提高了研究結果的科學性和精確度,但對自貿區資本賬戶開放如何影響跨境人民幣結算的研究不夠深入。葉亞飛等[11]雖然重點研究了資本賬戶開放與人民幣國際化之間的內在聯系,但沒有聚焦跨境人民幣結算。
(三)基于離岸金融中心建設視角
Cheung[12]剖析了離岸金融中心在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中扮演的角色,指出一個組織有序的離岸人民幣市場將是人民幣國際化不可或缺的一環,遺憾的是該文重點關注的是香港自貿區離岸金融中心,對境內自貿區離岸金融中心的關注不夠細致,也沒有從跨境人民幣結算視角開展研究。張華勇[13]重點研究了如何通過自貿區金融創新將離岸人民幣市場與在岸人民幣市場相連接,形成獨特的人民幣混合市場,有利于跨境人民幣結算,提升人民幣的國際地位,將研究推向了新高度。曹遠征等[14]所持觀點與其基本類似,但缺乏定量研究。徐明棋[15]雖然系統論證了上海自貿區在銜接國內金融市場與海外人民幣離岸市場的重要作用,提出了跨境人民幣結算在其中的特殊地位,但只停留于定性分析,沒有進行實證研究。
綜上所述,相關理論和實證研究均表明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具有影響,但對影響機理、作用路徑以及不同自貿區之間是否存在異質性等理論分析和實證研究還需要進一步擴展:一是從自貿區金融創新與跨境人民幣結算之間的內在聯系出發,全面審視自貿區金融創新如何影響跨境人民幣結算;二是揭示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影響效應及作用機制,精確刻畫兩者之間的內在聯系。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影響機理
貨幣國際化的一個重要前提是資本跨境自由流動。由于2013年上海自貿區設立之時國內金融市場發育尚不成熟、金融監管體系仍待完善,制約人民幣跨境流通的一個重要制度障礙是中國資本賬戶沒有實現自由化,資本不能自由流動,降低了外國投資者對人民幣持有及使用的意愿[16]。如果放松資本管制,允許資本大規模流進流出則有可能引起國際資本對中國的投機攻擊,不利于國家金融安全[17]。在當時的制度背景下,有計劃、有步驟地推進人民幣資本賬戶開放就成為必然選擇[18]。通過自貿區先行先試打破資本賬戶開放的制度障礙是一種新嘗試和重要突破[8]。由此可見,自貿區資本賬戶開放一方面可為外商投資提供更多可能及便利,營造更加便捷的營商環境,另一方面也可降低人民幣的國際使用成本,在維護國家金融安全的前提下吸引境外投資者,提升人民幣的金融投資功能。因此,自貿區金融創新能夠打破既有金融制度設計的限制,有利于促進人民幣“走出去”和“流回來”,加大跨境人民幣流通的規模和速度。
歷史經驗表明,成為一種全球性貨幣的基本條件是要有活躍的離岸金融市場。中國自貿區金融創新的一個重要舉措正是通過離岸金融中心建設促進人民幣跨境流通[19],如打造跨境金融業務中心,加強離岸金融體系構建,促進跨境人民幣使用便利化,推進資本項下外匯收入支付便利化,簡化經常項目外匯收支手續,探索金融產品創新、管理創新、流程創新等,服務自貿區企業和個人。通過豐富自貿區離岸金融服務業務為境內外居民和企業跨境使用人民幣提供更加便利化的環境,增強人民幣的國際流動性和貨幣競爭力,促進人民幣流通的國際循環,擴大人民幣跨境流通規模,加快跨境人民幣結算速度。
此外,為了防止金融創新的同時引發新的金融風險[20],在自貿區金融創新先行先試的過程中,通過建立負面清單管理制度,實施監管沙盒管理模式等,提高自貿區金融監管創新水平,構建高階位的金融監管體系,能夠使得自貿區金融創新既先進可行,又合法合規,保障跨境人民幣結算順利進行[21]。
根據以上分析,提出本文假設1:自貿區金融創新能夠促進跨境人民幣結算,從而有利于推進人民幣國際化。
接下來,本文借助數理推導揭示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影響的機理。主要通過構建外國廠商出口商品時的交易貨幣選擇模型,研究資本賬戶擴大開放以及離岸金融中心建設對于外國廠商選擇中國貨幣作為結算貨幣的影響。鑒于擴大資本賬戶開放和離岸金融中心建設有利于降低貨幣交易成本和匯率波動風險以及吸引外國廠商增加在中國的投資規模,故本文分別將貨幣兌換交易成本(手續費用,信息、制度所導致的搜尋及時間成本等)、中國境內的投資收益率等變量納入模型分析中。
假設世界上存在兩個經濟體E(外國)和I(中國),E國的廠商向I國出口商品,該廠商可以選擇以價格PE進行交易,以E國貨幣結算;也可選擇價格PI,以I國(中國)貨幣結算。市場匯率S(1單位I國貨幣兌換E國貨幣的數量)是不確定的,其均值為,方差為σ2。E國廠商在設定價格時并不知曉確切的匯率值。模型分為兩期:第一期,E國廠商選擇價格PE或PI以最大化其出口利潤;第二期,E國廠商利用第一期的出口收入進行投資以獲取資本收益,其中分別包含在E國、I國直接投資或購買相關金融產品。
借鑒Bacchetta等[22-23]的研究,假設外國廠商的需求函數(D)和成本函數(C)分別為
D(P)=P-μ?(1)
C(q)=wqη?(2)
其中,μ為需求的價格彈性(μ>1),w為名義工資率,η為勞動在生產成本中所占比例的倒數(η>1),q為產出量。以下依次分析E國出口商的價格和貨幣選擇策略。
1.價格選擇
當E國廠商采用I國貨幣進行結算,其利潤函數(π)可表達為
πI=α???1-τ+(1-α)+δαtI???S(1-τ)+(1-α)tE(1-τ)SPIDPI-C[DPI]??(3)
其中,τ為貨幣兌換成本,δ為貼現因子,α為投資I國的資產比例,tI和tE分別為I和E國的投資收益率(tI表示投資I國資產的凈收益,即在投資期滿時,投資I國的資產已轉換為E國貨幣后的收益)。E國廠商第一期的出口收入為PID(PI),最終轉換為E國貨幣則為(1-τ)SPID(PI),在第二期,E國廠商會選擇α比例的收入投資I國資產,其收益為δαPID(PI)tI;將1-α比例的收入投資E國資產,在投資之前需將該部分的收入轉換為E國貨幣,其收益為δ(1-α)(1-τ)SPID(PI)tE。由于第二期投資于I國資產的收益率tI表示該部分資產已轉換為E國貨幣后的收益比率,即投資于I國的資產αSPID(PI)在投資期滿后兌換為E國資產時,并不額外再需要耗費成本進行兌換,其兌換所需成本已包含在tI內,所以第一期的總收入PID(PI)可以分為αSPID(PI)和(1-α)(1-τ)SPID(PI)兩部分。
當E國廠商采用E國貨幣進行結算,其利潤函數可表達為
πE=1+δβ(1-τ)tI/S+(1-β)tEPEDPE/S(1-τ)-CDpE/[S(1-τ)]?(4)
當以E國貨幣PE定價時,I國消費者面臨的實際價格為PE/[S(1-τ)]。β為投資I國的資產比例。E國出口商選擇投資于E國或I國的比例主要是受到各國投資收益率(tI和tE)的影響,同時也會受到貨幣兌換成本τ的影響,但前者是起決定作用的關鍵因素。因此,α和β可以分別表示為tI和tE的函數,即α(tI,tE)和β(tI,tE)。并且,其滿足αtI,tE/tI>0,即隨著I國投資收益率的增加,E國出口商會增加在I國的投資。由于tI和tE是給定的外生變量,E國出口商選擇投資于E國或I國的資產比例是固定且近似等同的,因此本文假設α和β外生,且滿足α=β。
將式(1)(2)分別代入式(3)(4)可得
πI=φI(1-τ)S(PI)1-μ-w(PI)-ημ?(5)
πE=φE(1-τ)μSμ(PE)1-μ-w(1-τ)ημSημ(PE)-ημ?(6)
其中,φI=α/(1-τ)+(1-α)+δαtI/[S(1-τ)]+(1-α)tE,φE=1+δ[α(1-τ)tI/S+
(1-α)tE]。
令πI/PI=0和πE/PE=0,求解可得
(PI*)μ(η-1)+1=ημw???φI(1-τ)(μ-1)S,πI*=1???ημφI(1-τ)Sμ(η-1)+1(PI*)1-μ?(7)
(PE*)μ(η-1)+1=ημw(1-τ)(η-1)μ(η-1)μ???φE(μ-1),πE*=1???ημφE(1-τ)μμμ(η-1)+1(PE*)1-μ?(8)
其中,PI*和πI*表示E國廠商向I國出口商品,若選擇以I國(中國)貨幣結算,E國廠商所設定的最優價格及其均衡利潤;PE*和πE*表示E國廠商選擇以E國貨幣結算時的最優價格和均衡利潤。
與Bacchetta等[22]的研究相比(S=時,πE*=?πI*),本文模型中引入貨幣兌換成本τ和投資收益tI,對E國廠商選擇E國貨幣或是I國貨幣結算的利潤有著不同的影響。具體如下:
一是貨幣兌換成本τ的降低可以增加E國出口商的利潤,并且兌換成本對以E國貨幣結算利潤的影響要大于對以I國貨幣結算利潤的影響。
二是I國投資收益率tI的提高可以增加E國出口商的利潤,并且其對以I國貨幣結算利潤的正向影響要大于以E國貨幣結算的情形,即πI*/tI>πE*/tI>0。
三是當E國出口商考慮在I國進行投資的情形下,選擇I國貨幣結算將是E國出口商的最優策略。
從式(7)?(8)中可以發現,?當0<α<1時,?PI*
2.貨幣選擇
下文分析匯率波動對E國廠商結算貨幣選擇的影響。對式EπE*(S)-πI*(S)在S=處依據泰勒展開式可得
EπE*(S)-πI*(S)=μ(η-1)+1φI(1-τ)φE/φIμη???μ(η-1)+1-φI(1-τ)·
ημw/[φI(1-τ)(μ-1)]1-μ???μ(η-1)+1/ημ+μ-11-τμμ-3(PE*)1-μ·
φE1-μη-1-2δαtI1-τσ2/2(9)
其中,等式右側第一項表示E國出口商分別以E國和I國貨幣結算利潤差額,第二項表示匯率波動對利潤差額的影響。
若α=0,即E國出口商的出口收入將全部投資于E國,不在I國進行投資。當μ(η-1)>1時,E國出口商選擇I國貨幣結算;當μ(η-1)<1時,E國出口商選擇E國貨幣結算。此結果與Bacchetta等[22]的研究結論一致。然而,在E國出口商考慮在I國進行投資的情形,即0<α≤1,從式(9)可以看出,貨幣兌換成本τ和I國投資收益率tI都將是影響E國出口商選擇I國貨幣結算的重要因素。這意味著,不同于Bacchetta等[22]的研究結論,當μ(η-1)<1時,E國出口商也可能會選擇I國貨幣結算,其取決于貨幣兌換成本τ和I國投資收益率tI,具體如下:
命題一:提高I國投資收益率,將有利于E國出口商選擇I國貨幣結算。
一方面,當I國投資收益率提高時,會增加E國出口商選擇以I國貨幣結算時的利潤,即πI*()/tI>πE*()/tI>0;另一方面,若I國投資收益率較大,匯率波動會增大出口商以I國和E國貨幣結算的利潤差額;反之,匯率波動可能減小此部分利潤差額,但是,隨著tI的提高,則可以削弱匯率波動對利潤差額的影響,從而有利于E國出口商選擇I國貨幣結算。
命題二:降低貨幣兌換成本τ,將有利于E國出口商選擇I國貨幣結算。
綜上所述,貨幣兌換成本的降低不僅可以增加E國出口商選擇以I國貨幣結算時的利潤,還可以減小匯率波動對利潤差額的影響,從而增加E國出口商選擇I國貨幣結算的可能性。
命題三:降低人民幣匯率波動,有利于E國出口商選擇I國貨幣結算。
由于式(9)等式右側第一項為負值,所以僅當右側第二項為正值時,匯率波動才會對E國出口商的貨幣選擇產生影響。此時,隨著人民幣匯率波動的降低,E國出口商選擇I國和E國貨幣結算的利潤差額將增大,從而有利于E國出口商選擇I國貨幣結算。
以上推論表明,提高外商在中國投資的收益率、降低貨幣兌換成本、降低人民幣匯率波動等都將有利于外商在國際貿易中選擇人民幣作為結算貨幣。首先,提高中國境內投資收益率可以增加外商在中國投資的動機,有利于外商在與中國進行國際貿易時選擇人民幣作為結算貨幣,原因是可以節省后期投資所需貨幣的兌換成本以及降低匯率波動所帶來的風險。在中國現有的經濟規模和結構下,各個投資項目的收益率可視為固定不變,那么,提高外商在中國的投資收益率最為可行的方法就是減少資本賬戶管制,提高兩國之間的貿易和金融一體化程度,以增加外商在投資項目上的選擇范圍,從而提高其投資收益率。正如王孝松等[2]認為的,本國居民與外國企業之間的匹配會受到兩國貿易和金融一體化程度的影響。所以,擴大資本賬戶開放(如實行外商投資負面清單管理,將負面清單內的限制與禁止條款逐步減少;自貿區對境內金融市場擴大開放使境外主體更便捷地參與中國證券投融資業務等)以增加外商在中國投資項目的選擇范圍,可以極大地提高外商在中國進行直接投資的積極性,吸引境外資本流入。一般而言,兩國之間的經濟一體化程度是通過對外直接投資(overseas?direct?investment,ODI)、間接投資等表現出來的,因此,本文將在計量模型中納入外商直接投資(foreign?direct?investment,FDI)與對外直接投資等變量考察擴大資本賬戶開放對跨境人民結算的影響。
其次,降低貨幣兌換成本、降低人民幣匯率波動都將有利于外國出口商在國際貿易中選擇人民幣作為結算貨幣。離岸金融中心建設可以為跨境人民幣結算提供便利渠道、降低人民幣跨境使用成本、避免匯率沖擊。張國兵等[25]研究指出,市場化程度較低的國內匯率市場與市場化程度較高的香港人民幣離岸市場的隔離增加了人民幣套匯、套利的機會,增大了人民幣匯率的波動風險。李俊峰等[3]認為基礎設施建設是人民幣跨境結算的重要支撐,目前中國跨境人民幣結算高度依賴國際中央證券托管機構(ICSD)
國際中央證券托管機構(International?Central?Securities?Depository,ICSD)為全球各金融機構不同貨幣計價的金融產品提供跨境結算、托管、債券融資、發行等多種重要服務,總部在盧森堡。,這將導致中國在信息獲取效率和交易成本控制方面處于劣勢。因此,離岸金融中心建設為人民幣跨境流通與離岸人民幣參與中國境內金融市場投資活動提供了場所與渠道,這不僅有利于推進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不斷完善走向成熟,提升自貿區內金融機構的服務水平與質量,提高跨境清算效率,降低交易成本,還有利于對人民幣跨境流動進行監管,避免人民幣自由兌換下外匯投機者對人民幣匯率造成沖擊,從而推進跨境人民幣結算。
(二)自貿區金融創新影響跨境人民幣結算的路徑
1.資本賬戶擴大開放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影響
伴隨人民幣在跨境貿易和投資中使用范圍的不斷擴大,通過自貿區擴大資本賬戶開放已成為推進跨境人民幣結算主要渠道。一是提高持幣者對人民幣自由兌換和投資的意愿,提升自貿區及境外人民幣的流動性。隨著人民幣在更大范圍內作為貿易與投資結算貨幣,只有擴大資本賬戶開放才能滿足持幣者的投資需求,進而提升境外主體持有人民幣的意愿。自貿區外匯管理改革,使本外幣在一定范圍內實現自由劃轉,可以實現人民幣跨境投融資的自由化、便利化,提高人民幣作為跨境結算貨幣的吸引力。同時,自貿區內人民幣雙向資金池業務與外商投資的負面清單管理模式也可使跨境資金能夠更高效靈活地使用,增強人民幣的流動性,提升境外居民使用和持有人民幣的偏好。
二是提升跨境人民幣直接投資與證券投資結算規模。一方面,自貿區實行外商投資負面清單管理,將負面清單內的限制與禁止條款逐步減少,極大地提高了外商在中國直接投資的積極性。同時,實施政府管理制度改革的簡政放權,簡化跨境直接投資的業務流程,對外直接投資與外商直接投資改為備案制,使得境內外資本跨境直接投資更加便利,吸引境外資本流入,提高跨境人民幣直接投資結算的規模。另一方面,自貿區對境內金融市場擴大開放,使境外主體更便捷地參與中國證券投融資業務,可以拓寬人民幣流入流出的渠道。
三是健全人民幣的國際貨幣職能,提高人民幣的國際地位與認可度。如果人民幣不能實現資本賬戶下的自由兌換,則參與跨國金融交易與投融資受限,無法滿足國際持有外匯儲備貨幣的流動性需求,削弱人民幣作為外匯儲備的意愿。自貿區擴大資本賬戶開放,先行先試,可以使中國在對外經貿往來中擁有更大的主動權,提升世界各國對人民幣的國際認可度,跨境人民幣結算規模自然會擴大。
根據以上分析,自貿區擴大資本賬戶開放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影響機制如圖1所示。
圖1自貿區擴大資本賬戶開放推進跨境人民幣結算路徑
綜上,提出本文假設2:自貿區通過實施一系列有利于推進資本賬戶擴大開放的金融創新舉措以推進跨境人民幣結算。
2.離岸金融中心建設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影響
2013年上海自貿區設立以來,在自貿區內建立了集產品、參與主體、市場與監管為一體的離岸金融中心,充分發揮其境內關外功能與聯通在岸離岸市場的優勢,在戰略上成為跨境人民幣結算的測試場,也將為人民幣國際化之路探索出更為便捷的渠道。一是吸收境外人民幣,開辟人民幣投融資渠道。在資本賬戶未完全放開的情況下,境外人民幣無法依靠國內金融市場滿足其投融資需求。而憑借自貿區離岸金融中心的制度優勢,通過金融服務與產品開放創新,就可便捷地滿足境外持幣者的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跨境存貸款、跨境人民幣投融資及人民幣金融產品交易等需求,同時還可通過跨境直接投資業務、人民幣境外合格機構投資者投資業務、銀證業務、銀保業務等將境外資金與境內連接輸入境內,為國際資本進入國內提供合法渠道。因此,自貿區離岸金融中心是推進跨境人民幣結算進而加快人民幣國際化的關鍵。
二是提高跨境資金利用效率,降低人民幣跨境使用成本。自貿區可以借助離岸金融中心的區位優勢聚集貿易與服務企業、金融機構等參與主體,使居民與非居民間進出口貿易與金融服務均能在更充分的信息中開展,實現在促進跨境貨物與服務貿易的基礎上降低使用人民幣交易的成本,推進跨境貿易與投融資使用人民幣結算,提高人民幣的使用效率。同時,由于離岸市場相比在岸市場擁有更多的政策傾斜,制度約束更少,人民幣跨境使用更加自由順暢。此外,由于自貿區離岸金融中心能更便利地和全國金融市場連接,縮小不同國別與地域帶來的時間與空間距離,有利于人民幣的國際流通與使用。
三是推進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改革,提升人民幣的國際認可度。在自貿區內可以全面放開小額外幣存款利率的市場化調節、推出跨境跨業同業存單等產品,進而推進自貿區內利率市場化。在加強監管的基礎上,將自貿區建設成在資源配置中發揮決定性作用的富有活力的離岸人民幣市場,利用靈活的區內市場條件,吸收境外流通人民幣,促進人民幣匯率與利率的價格發現,形成價格更加公允的離岸人民幣市場,可以更好地滿足境內外人民幣流通,理順人民幣跨境流動渠道。同時,人民幣離岸市場的各項指標也將為國內外匯市場與金融市場改革提供參考,推進人民幣成為功能更加完善,更受國際認可的國際貨幣。
四是規避匯率沖擊,監測金融風險,保護跨境人民幣結算平穩進行。自貿區作為境內的跨境人民幣金融中心,相對更容易對其資金流進行管控。自貿區內居民與非居民使用人民幣結算能夠一定程度上將境外流通的人民幣納入中國銀行體系,有利于對人民幣跨境流動進行監管,避免人民幣自由兌換下外匯投機者對人民幣匯率造成沖擊,有利于維護人民幣信譽及自貿區離岸金融中心平穩運行。同時,對自貿區離岸金融中心實行“內外分離型”監管,在放開區內之間、區內同境外人民幣兌換的同時對區內同境內一般賬戶間的資金劃轉進行監管,可避免對中國境內的金融監管與貨幣政策實施造成不利影響。此外,在自貿區離岸金融中心進行風險可控的金融創新,如采取“標識分設、分賬核算、獨立出表、專項報告、自求平衡”的管理方式,能夠與境內一般賬戶實現有效隔離,對金融風險進行有效監管,保障人民幣國際化穩慎推進。通過以上分析,離岸金融中心建設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影響機制如圖2所示。
圖2離岸金融中心建設推進跨境人民幣結算路徑
綜上,本文提出假設3:自貿區離岸金融中心建設有利于增強人民幣跨境使用意愿,推進跨境人民幣結算。
三、實證過程及結果分析
(一)模型選擇與設定
本文基于準自然實驗思想研究自貿區金融創新的處理效應
即通過假設自貿區金融創新試點地區未設立自貿區,然后將其與自貿區金融創新的真實情況進行對比分析,考察自貿區金融創新的影響效應。。通過準自然實驗進行因果研究的常見方法主要有:合成控制法(SCM)、雙重差分法(DID)、傾向得分匹配法(PSM)方法等。其中合成控制法已成為傳統雙重差分法的拓展。
將合成控制法應用于研究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影響具有以下優勢:一是中國第一個自貿區成立至今時間較短,同時,衡量人民幣國際使用水平的各省跨境人民幣結算額指標起始于2011年的年度數據,且自貿區試點是由單一地區開始逐步推進,使用合成控制法更適用于此類試點地區較少的情形與短面板數據的研究;二是考慮到中國各省份發展水平的異質性,各個地區雖共同受國家宏觀政策調控的影響,但因其不同的歷史、地理、政治、經濟、文化因素的差異,很難找出發展水平與速度完全相似的地區,用某地區作為另一地區的反事實對象以進行政策效應的分析不夠準確,而合成控制法通過擬合控制組,能夠解決無法直接獲得與處理組完全匹配的天然控制組的問題;三是合成控制法基于數據驅動確定控制組個體權重,避免了主觀選擇控制組的隨意性與內生性問題,也提高了對控制組擬合結果的準確度、客觀性與可靠性;四是使用合成控制法能實現對每一個處理組個體的處理效應分析,考慮到自貿區金融創新在地區間作用的差異性,避免了對自貿區金融創新影響的平均化評價。故本文使用合成控制法研究中國成立的第一批(上海)和第二批(廣東、天津、福建)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額的影響效應,探究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推進作用。
以上海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額(RCTS)影響為切入點進行分析,記上海為地區i=1,2013年為第t0期,記其余始終未受政策干擾的J個控制組地區分別為i=2,3,…,J+1,樣本觀測期為t∈[1,T]。定義RCTSit為地區i在t時期的跨境人民幣結算額,RCTSNit為地區i在t時期未設立自貿區的跨境人民幣結算額,RCTSIit為地區i在t時期設立自貿區的跨境人民幣結算額。下面基于Abadie[26]提出的因子模型估計RCTSNit:
RCTSNit=δt+θtZi+γtμi+εit?(10)
其中,Zi為控制變量向量,通過對控制組各地區賦予權重,構造J維權重向量W=(ω2,ω3,…,ωJ+1)′,ωi≥0(i=2,3,…,J+1)且∑J+1i=2ωi=1,則在t時期合成的結果變量可表示為
∑J+1i=2ωiRCTSit=δt+θt∑J+1i=2ωiZi+γt∑J+1i=2ωiμi+∑J+1i=2ωiεit?(11)
則上海自貿區金融創新實施的處理效應估計值為
α︿1t=RCTSI1t-∑J+1i=2ω*iRCTSit,t∈[t0,T]?(12)
(二)變量選取與描述性統計
首先,選取跨境人民幣結算規模指標
本文將跨境人民幣結算的指標界定為“商業銀行在中央銀行政策范圍內為企業提供的以人民幣作為結算貨幣的金融服務”。。由于除2017年外2011—2019年廣東跨境人民幣結算規模均居于全國31個省份(不包括中國香港、澳門和臺灣)之首,而合成控制法要求最優控制組權重W*所有元素均為正,故在研究自貿區金融創新對地區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影響時使用跨境人民幣結算與GDP的比值以消除量綱問題。
其次,中國資本賬戶流動主要集中于由外商直接投資和對外直接投資構成的直接投資項目與其他投資項目,且自貿區政策實施更聚焦提高對外開放水平,對長期性的跨境資本流動影響更為深遠,意味著對資本賬戶項下直接投資項目作用更直接,故本文選取外商直接投資與對外直接投資規模之和作為資本賬戶開放水平(OPE)的代理變量。同時綜合張春寶等[27]使用(外幣資產+外幣負債)/當年GDP作為衡量香港離岸金融中心發展程度的指標,郭云釗等[28]使用外幣存款衡量香港離岸金融業務發展程度,選取外匯存貸款余額作為境內人民幣離岸金融中心(OFS)發展水平的代理變量。
最后,選擇人均GDP(PG)、GDP增速(PGR)、金融業GDP占比(FG)、金融業GDP增速(FGR)、進出口總額/GDP(TRA)、固定資產投資總額/GDP(INV)、地方公共財政支出/GDP(FIS)作為控制變量。
由于上海自貿區成立于2013年,廣東、天津、福建自貿區成立于2015年,而可獲取的地區跨境人民幣結算額數據始于2011年、終于2019年,故本文選取中國2011—2019年度省級面板數據,從準自然實驗角度出發,分別以上海、廣東、天津與福建為處理組,其余地區為控制組,研究樣本期內自貿區金融創新對各地區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影響效應。
在樣本選取方面,由于合成控制法要求嚴格的平衡面板數據,需要剔除存在數據缺失的地區樣本,又為了排除第三期自貿區及海南自貿區設立的影響,再剔除2017—2018年成立自貿區的8個地區樣本。故本文在以跨境人民幣結算額作為結果變量進行分析時,在31個省份中剔除2017—2018年成立自貿區的省份與跨境人民幣結算額存在缺失值的省份。鑒于2019年成立的自貿區影響尚且不大,本文未剔除2019年成立自貿區的地區樣本。本文數據主要來自Wind數據庫、中國人民銀行各省分行數據及各省份統計年鑒,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1所示。
(三)實證結果分析
本文使用Stata軟件,利用合成控制法考察上海、福建、天津、廣東設立自貿區后實施金融創新政策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影響。將上海、福建、天津、廣東作為處理組個體,以其余18個省份作為控制組,分別計算各政策干預對象的控制組最優權重向量,即控制組加權后的合成值與干預組對象自貿區創新政策實施前的真實跨境人民幣結算值均方誤差最小,通過Stata計算得到的“合成上?!薄昂铣筛=ā薄昂铣商旖颉钡母鞯貐^權重組合如表2所示。
上海、福建、天津及廣東在自貿區金融創新實施前后跨境人民幣結算的真實規模值與合成規模值走勢曲線如圖3所示??梢钥闯觯鎸嵣虾Ec“合成上?!钡目缇橙嗣駧沤Y算額在2011—2012年間高度重合,真實福建與“合成福建”、真實天津與“合成天津”、真實廣東與“合成廣東”的跨境人民幣結算規模在2011—2014年高度重合,均證明前文的四個最優權重分別實現了對上海、福建、天津及廣東相對完美的擬合。合成的加權跨境人民幣結算規模適合作為四個自貿區金融創新實施后的反事實結果,通過分析自貿區設立后的合成值與實際值的差異對比,即可得到四個自貿區金融創新的處理效應。
從圖3可以看出,上海自貿區從2013年起各年跨境人民幣結算額均顯著超過了所擬合的假設上海未受自貿區金融創新影響的反事實表現,2013—2015年上海跨境人民幣結算額快速拉升,雖然2016—2019年跨境人民幣結算額形成箱體震蕩態勢,但仍均顯著高于“合成上海”的跨境人民幣結算水平,可以認為上海自貿區金融創新對上??缇橙嗣駧沤Y算帶來了持續顯著的正向影響。福建跨境人民幣結算于自貿區成立當年迅速攀升,漲幅高于歷史上升幅度,盡管隨后兩年連續下跌,但仍高于“合成福建”的水平。天津跨境人民幣結算在這幾期結果中總體優于“合成天津”的跨境人民幣結算額表現,自貿區成立在前兩年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增長具有促進作用,但2017年起其優勢逐漸縮小并在2019年出現事實結算額與反事實結算額的重合。廣東跨境人民幣結算也出現自貿區成立前兩年位于“合成廣東”跨境人民幣結算上方。由于廣東原先的跨境人民幣結算屢居全國第一,基礎較高,故“合成廣東”的擬合值延續了2015年前的高水平,其他自貿區建立之后,起到一定的分流作用,廣東的真實結算額反而低于合成結算額。
由此可見,與上海不同,福建、天津及廣東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顯著正向作用僅持續約2年時間,之后便逐漸縮小。由此驗證了本文假設1,即自貿區成立初期金融創新均發揮了推進跨境人民幣結算的作用,但之后卻出現了異質性,上海自貿區的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影響顯著且持續性強,而其他三個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推進作用不及上海,呈現前高后低態勢。
上海和其他三個自貿區真實與合成跨境人民幣結算及處理效應比較結果分別見表3和表4??梢钥?/p>
出,上海自貿區成立7年來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平均處理效應規模和處理效應規模占“合成上?!币幠0俜直葹?769和9183%,相比之下,福建、天津僅分別為862和18072%、497和5050%,而廣東則是-360和-609%。由此可見,不同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影響存在異質性,上海自貿區的影響最為顯著且持續性強,福建的處理效應盡管也十分明顯但較大程度上集中于自貿區成立的前兩年,天津、廣東自貿區的影響主要表現為在設立自貿區的前兩年較好而隨后下跌,持續性有待提升。
四個自貿區真實與合成跨境人民幣結算及處理效應如圖4所示。可以看出,在自貿區設立前,上海、
福建、天津及廣東的真實值與合成值之差均接近0,在0上下小幅波動,說明合成的控制組在自貿區金融創新前對處理組進行了較好擬合,但在自貿區成立后走勢出現嚴重分化。上海自貿區設立后,真實的跨境人民幣結算額與合成值的差值顯著增大,表明上海自貿區金融創新對上海的跨境人民幣結算處理效應顯著為正,與不施行自貿區金融創新的情況相比,設立了自貿區的上海獲得了跨境人民幣結算規模平均每年91.83%的提升,比未實施自貿區金融創新的反事實上海獲得平均每年近一倍的跨境人民幣結算額增加。相比之下,福建自貿區金融創新平均每年的處理效應為180.72%,可見相比起成立前,自貿區的成立對福建省跨境人民幣結算起到了巨大促進作用,但表現出了先升后降的走勢。天津和廣東則持續性較差,甚至呈現出先正后負的走勢,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推進效果在2016和2017年最佳,說明自貿區金融創新實施初期對福建、天津及廣東的跨境人民幣結算推進作用強烈且顯著,但隨后政策優勢逐漸減弱,天津和廣東的減弱則更為明顯。
圖4上海、福建、天津、廣東跨境人民幣結算處理效應
(四)穩健性檢驗
1.安慰劑檢驗
假設18個原控制組地區于t0年設立自貿區進行金融創新改革,將其從原控制組中抽出作為新的處理組,而把原先作為處理組的上海與福建、天津、廣東作為控制組進行合成控制法分析。由于原控制組18個地區實際并未受到本地自貿區設立的金融創新效應影響,故在實現t0期之前合成跨境人民幣結算值與真實值良好擬合的情況下,t0期之后若無特殊原因,該18個地區合成跨境人民幣結算值與真實值的差異不應大于真實受政策沖擊的上海、福建、天津、廣東。
假設原控制組18個地區也分別于2013與2015年設立自貿區,樣本期內各地區各年的跨境人民幣結算額真實值與合成值差額的曲線如圖5和圖6所示。
上海自貿區金融創新的處理效應遠遠高于其他地區,控制組地區的處理效應在2013年之后依舊位于0值附近或呈現負值,說明2013年后上海跨境人民幣結算相較其他地區增速擴大并非巧合,其他任何控制組地區跨境人民幣結算在2013年后均未能呈現顯著的正效應。這表明,假如上海自貿區金融創新對上??缇橙嗣駧沤Y算無任何效應,則在此19個地區中恰巧出現上海處理效應最大的概率僅為1/19(5.26%),故而可以推斷上海自貿區對地區跨境人民幣結算的推進作用在5.26%的水平上顯著。
其余自貿區金融創新對其跨境人民幣結算正向處理效應主要集中于自貿區設立的前兩年,在這兩年間跨境人民幣結算規模迅速增長,跨境人民幣結算的正效應顯著高于其他地區,但隨后逐漸下降,說明第二批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推進作用持續性明顯不佳,與前文結論一致。
圖5上海及其他控制組地區處理效應
圖6福建、天津、廣東及其他控制組地區處理效應
2.改變控制組與樣本期進行穩健性檢驗
由于2017年中國第三批自貿區于遼寧、浙江、河南、湖北、重慶、四川和陜西七省設立,又于2018年成立海南自貿區,為了避免以上8個省份受自貿區政策沖擊因素影響而干擾合成控制結果的準確性,將遼寧、浙江、河南、湖北、重慶、四川、陜西和海南8個省份重新納入控制組中,增加8個控制組省份數量以檢驗上文分析結果是否具有巧合性,同時將第三批自貿區成立后的兩年時間從樣本期中剔除,再次使用合成控制法對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提升效應進行重新評估,結果如圖7所示。
圖7上海、福建、天津、廣東更換控制組真實與合成跨境人民幣結算走勢
從圖7可以看出,上海、福建、天津、廣東自貿區設立前,四地跨境人民幣結算均得到較好擬合,垂直虛線左側區域真實跨境人民幣結算實線與擬合虛線幾乎實現重合。上海自貿區設立后,在相關金融創新政策的影響下,跨境人民幣結算大幅上升,政策沖擊后跨境人民幣結算真實值依舊遠高于合成值,2013—2017年真實上??缇橙嗣駧沤Y算額比合成值平均高出119.45%。此次“合成上海”的控制組由66.2%的北京與33.8%的浙江組成,符合上海、北京、浙江的經濟特點
“合成福建、天津、廣東”的最優控制組在重新納入8個省份后也得到了更符合地區經濟特點的全面綜合。
。與前文類似,福建、天津、廣東跨境人民幣結算真實值也于進行自貿區金融創新后的前兩年遠高于合成值,其后福建自貿區金融創新的正處理效應逐漸減弱,天津自貿區金融創新的正處理效應于政策實施第三年開始下降,廣東自貿區金融創新效應最終降為負值,均與上文控制組未加入第三、四批自貿區時的走勢一致。進一步計算得出,福建、天津及廣東真實跨境人民幣結算額比各自合成值在進行自貿區金融創新的前兩年分別高出了14996%、9221%與2803%,在進行自貿區金融創新的前三年分別高出12293%、7239%與1059%。在控制組省份范圍擴大后,福建的最優合成組也由更多地區組成,福建的最優權重控制組包括319%的貴州、278%的浙江、187%的湖南、115%的重慶、95%的吉林以及06%的山東,天津的最優權重控制組由403%的北京和597%的浙江構成,廣東的最優權重控制組由425%的北京與575%的浙江組成,最優控制組對各地區特點進行了更加全面的綜合。
為了進一步進行穩健性檢驗,計算上海、福建、天津、廣東自貿區金融創新凈效應。在控制組地區更完備的條件下,自貿區金融創新對地區跨境人民幣結算的推進作用再一次得到了驗證,結果如圖8所示。
圖8上海、福建、天津、廣東更換控制組跨境人民幣結算處理效應
3.使用雙重差分法進行穩健性檢驗
基于合成控制法的最優控制組結果,使用雙重差分法再一次進行自貿區金融創新的跨境人民幣結算效應分析。通過合成控制法合成的控制組與真實處理組的跨境人民幣結算滿足雙重差分法的共同趨勢假定,解決了原本雙重差分法應用中難以找到具有相似特征與開放水平的地區作為研究對象控制組的難題,避免了主觀選擇控制組帶來較大估計誤差的不足。故使用合成控制法的合成結果作為上海、福建、天津、廣東的控制組進行雙重差分法下的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影響效應分析。構建如下雙重差分模型:
RCTSit=β0+β1treati×periodt+β2treati+β3periodt+δZ+εit(13)
其中,treati為虛擬變量,對處理組賦值1,對合成的控制組賦值0;periodt為虛擬變量,對自貿區金融創新前的年份賦值0,對自貿區金融創新后的年份賦值1;β2表示處理組與控制組在t0前的跨境人民幣結算平均差異,β2+β1表示處理組與控制組在t0后的跨境人民幣結算平均差異;β3表示控制組在t0后與t0前的平均跨境人民幣結算差異,β3+β1表示處理組在t0后與t0前的平均跨境人民幣結算差異。故自貿區金融創新對地區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凈效應通過系數β1衡量。
雙重差分法估計下,四個地區的凈效應結果見表5。可以發現,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上海地區的treat×period項在10%的水平下均顯著為正,福建、天津的treat×period項系數在加入控制變量后也可通過顯著性檢驗,而廣東的treat×period項系數始終不能拒絕顯著為0的原假設??梢娚虾W再Q區金融創新對上??缇橙嗣駧沤Y算的促進作用巨大且持久,與利用合成控制法所得結果一致。福建、天津的凈效應系數也表明這兩個地區的自貿區建設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推進作用顯著,而廣東由于兩年后自貿區金融創新對地區跨境人民幣結算的推進作用消失,故未能得出顯著為正的凈效應結果,也反映了自貿區金融創新效應在第二批自貿區試點地區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作用持續性不足,與前文結論一致。
四、結論與政策啟示
隨著全球政治經濟格局的不斷演變,美元獨霸國際貨幣體系的格局已進入戰略拐點,人民幣成為全球主要貨幣的競爭者??缇橙嗣駧沤Y算作為人民幣國際化的邏輯起點和首要階段,在自貿區金融創新推動下正在加快推進。本文首先分析了自貿區金融創新影響跨境人民幣結算的機理和路徑,然后以上海、福建、天津、廣東自貿區金融創新為樣本,實證研究了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影響效應,最后檢驗了不同自貿區之間存在的異質性。通過以上研究本文得出以下結論:
(1)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具有促進作用,但不同自貿區的影響效應存在異質性。自貿區通過建立自由貿易賬戶、對外商投資準入實施負面清單制度并進行備案制改革、擴大跨境人民幣業務范圍與種類、促進金融業對外開放等金融創新舉措,有效降低了人民幣跨境使用的成本,拓寬了人民幣跨境使用的渠道并為人民幣跨境使用提供了更加市場化的環境。進一步研究發現,上海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具有顯著且持續的推動效應,而福建、天津及廣東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正效應則主要表現在自貿區設立的前兩年,自貿區金融創新對跨境人民幣結算推進的呈現異質性且持續性不足。
(2)自貿區通過擴大資本賬戶開放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影響顯著。自貿區諸多金融創新舉措皆為針對突破資本賬戶開放程度不足的阻礙,有利于更好地滿足境外主體進行人民幣自由匯兌需求、促進跨境人民幣直接投資與證券交易結算、健全人民幣的貨幣職能,理論與實證研究均驗證了本文提出的“自貿區金融創新→擴大資本賬戶開放→推進跨境人民幣結算”傳導路徑,但各自貿區之間存在異質性。
(3)自貿區通過離岸金融中心建設對跨境人民幣結算的影響顯著。在自貿區金融創新推動下,眾多金融服務業在此聚集,成為境內具有獨特地位的離岸金融中心,為人民幣跨境投資結算提供了便利渠道,提升了自貿區金融環境的市場化程度,為推進跨境人民幣結算進行金融改革提供了安全的試驗場。雖然各自貿區之間存在異質性,但本文提出的“自貿區金融創新→加大離岸金融中心建設→推進跨境人民幣結算”傳導路徑也得到了驗證。
根據上述研究結論,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啟示與建議:
(1)針對不同自貿區之間的差異性因地制宜推進金融創新。由于上海自貿區成立時間最早,又處于全國金融中心位置,積累了不少金融創新經驗,目前各自貿區都在部分復制上海自貿區的金融改革經驗,建議各自貿區在現有創新基礎上進一步加快金融創新步伐,成為自貿區金融創新的先鋒隊,在創新案例的積累上獨樹一幟。與此同時,由于各自貿區所處地理位置不同,經濟發展水平各異,金融創新模式和路徑也應當體現差異化,沒有必要“一刀切”開展統一的金融創新。為此,其他三個自貿區應當結合自身特點,因地制宜地開展金融創新,推進金融改革和擴大開放。因廣東處于經濟發達地區,自貿區設立時間相對較長,深圳前海自貿區的金融創新經驗較為豐富,可突破上海自貿區已有的改革經驗大膽創新,勇立潮頭,積累更適合自身發展的金融創新經驗;對于天津自貿區,近年來金融創新也已經積累了不少經驗和案例,特別是金融租賃方面的改革經驗具有自身特色,建議進一步揚優避劣,持續走自身金融創新之路;對于福建自貿區,雖然地處沿海,經濟發達,但是與其他自貿區相比較金融發展相對不足,為此需要在既有經濟金融發展水平上進一步厘清適合自身發展的、能夠突出自身特點的金融創新案例和經驗??偠灾髯再Q區都應當加快金融政策配套細則的出臺和實施,使得金融創新能夠切實落地實施。
(2)穩步推進自貿區資本賬戶有序開放。一是堅持貨物貿易關稅優惠,放寬服務貿易準入標準,建立健全跨境服務貿易負面清單制度,推進跨境貿易自由化便利化,將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試點在更大范圍內推廣,擴大跨境人民幣貿易結算份額。同時,可在自貿區全面開展貨幣互換,增加中國周邊地區的人民幣供給,為跨境人民幣結算提供便利條件。二是進一步提升人民幣匯兌與跨境人民幣投融資自由化,在分賬核算的基礎上拓展自由貿易賬戶的功能,進一步減少區內資金匯兌限制,縮減外商準入負面清單,健全外商投資準入的前國民待遇加負面清單管理制度,堅持簡政放權,減少跨境人民幣投融資成本,提升經常項與資本項下的人民幣使用效率。三是自貿區資本賬戶逐步放開應遵循“先長期后短期,先直接投融資后間接投融資,先債權類工具后股權和衍生品工具,先對機構后對個人”的順序漸進開放、逐步放松管制,適時調整,最終在條件成熟之時完全實現資本賬戶開放。
(3)促進自貿區金融服務業發展,加快建設更加健全的離岸金融中心。為人民幣跨境流通與離岸人民幣參與中國境內金融市場投資活動提供場所與渠道,提升自貿區內金融機構的服務水平與質量,提高跨境清算效率,保證跨境資金審核真實高效,推進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不斷完善走向成熟,滿足跨境人民幣業務發展的需要,保證安全性的同時提高效率。
(4)創新自貿區金融監管模式,加強宏觀審慎監管。通過建立現代化監管體系,將自貿區建設成跨境貿易投資便利、營商環境安全、法治環境規范、監管體系高效的對接國際水準的自由貿易試驗區。加強對自貿區準入企業的業務監督管理,防止部分企業利用自貿區優惠政策進行資本轉移和套利。進行自貿區政策制定時尤其注意風險監測和防范,使監管部門實時掌握自貿區離岸業務發展規模處于安全可控范圍。同時,加強對海外分支機構監管,保障監管機構信息溝通與聯系,構建全面的監管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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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鄭雅妮,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