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昶好文化，重中醫(yī)藥

陳舒

摘 要：后蜀孟昶雖是亡國之君，但他在中國歷史上尤其是文化上卻有較大影響與貢獻，如刊刻石經(jīng)，首創(chuàng)春聯(lián)，制作官箴，編《花間集》，創(chuàng)辦翰林畫院，等等。孟昶有孝道，又懂中醫(yī)藥。他令韓保升等取《新修本草》及《圖經(jīng)》參校刪定并增注釋，編輯了《蜀本草》。

關鍵詞：中華建設；孝道；《蜀本草》；十八反

大型中醫(yī)詞典《中醫(yī)詞典》“孟昶”條說：

孟昶（919-965年） 五代后蜀皇帝。初名仁贊，字保元，孟知祥第三子。邢州龍崗（今河北邢臺）人。好方藥，母有病，屢更太醫(yī)不效，自制方餌進之，遂愈。群臣有疾，親召診視，醫(yī)官欽服。曾令翰林學士韓保升等取《新修本草》并《圖經(jīng)》參校刪定，稍增注釋，成《蜀本草》，即《重廣英公本草》……

這段文字，表述了幾個意思：孟昶對母親非常孝敬；孟昶懂中醫(yī)藥；孟昶下令編撰《蜀本草》。這幾件事情，值得一論。

一、孟昶重視文化建設

孟昶是五代十國時期的后蜀高祖孟知祥第三子，后蜀的末代皇帝。雖然是亡國之君，但他在中國歷史上是有較大影響的。這不是因為他的前期勤政后期奢侈，也不是因為他與花蕊夫人動人的愛情故事，而是因為他懂中華文化，熱愛中華文化。他在位32年，適逢中原戰(zhàn)亂，蜀境內(nèi)少有戰(zhàn)事，經(jīng)濟發(fā)展，在這個背景下孟昶做了好幾件在中華文化史上影響極大的事情。其中重要者有：

刊刻孟蜀石經(jīng)。“十三經(jīng)”是儒家文化最重要的經(jīng)典。其從春秋戰(zhàn)國初始，到南宋終成洋洋大觀。在這一過程中，后蜀孟昶對儒家經(jīng)典的傳播，擁有突出貢獻，即下令刊刻了“十一經(jīng)”，這就是后人所稱“孟蜀石經(jīng)”。它在唐代《易經(jīng)》《書經(jīng)》《詩經(jīng)》《春秋左氏傳》《春秋公羊傳》《春秋穀梁傳》《儀禮》《禮記》《周禮》這“九經(jīng)”的基礎上，排除了唐代擬增加的《孝經(jīng)》《爾雅》，只補《論語》，又增入《孟子》。其后，南宋大儒朱熹以《禮記》中的《大學》《中庸》與《論語》《孟子》并列，形成了官方認可、人們熟知的“四書”。儒家的十三部文獻在此時才正式確立了核心經(jīng)典的地位。值得一提的是，是孟昶讓《孟子》首次躋入儒家諸經(jīng)之列。他摒棄《孝經(jīng)》《爾雅》的做法也為儒家學者所理解。

首創(chuàng)春聯(lián)。孟昶好學能文，其《玉樓春·與花蕊夫人夜起》很有意境，是公認的好詞。中國特有的文學形式，也是華人過春節(jié)重要標志的春聯(lián)就是他開創(chuàng)的。《蜀梼杌》載：

蜀未歸宋前一年歲除日，（孟）昶令學士辛寅遜題桃符版于寢門，以其詞非工，自命筆云：“新年納余慶，嘉節(jié)號長春。”

是聯(lián)為有記載的我國最早的春聯(lián)。

制作官箴。孟昶當政時，鑒于前朝國君王衍因吏治腐敗而亡國的前車之鑒，為促進國家長治久安，于廣政四年（公元941年）制作了《官箴》，共24句96字：

朕念赤子，旰食宵衣。托之令長，撫養(yǎng)安綏。

政在三異，道在七絲。驅(qū)雞為理，留犢為規(guī)。

寬猛所得，風俗可移。毋令侵削，毋使瘡痍。

下民易虐，上天難欺。賦輿是切，軍國是資。

朕之爵賞，固不逾時。爾俸爾祿，民膏民脂。

為人父母，罔不仁慈。特為爾戒，體朕深思。

孟昶將“官箴”頒于全國，目的是讓官員們“歷歷在目”，時刻牢記，以期“隱惕于其心”。明清以后的官署衙門大堂都必須立有的16字“戒石”——“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就來源于孟昶的《官箴》。

編《花間集》，創(chuàng)翰林畫院。孟昶很注重中華文化的保存。他命衛(wèi)尉少卿趙崇祚編《花間集》，搜錄了晚唐至五代18位詞人的作品，對后世影響極大。他創(chuàng)辦了翰林畫院這座中國歷史上的第一個畫院，延請了50多名蜀中著名畫師駐院作畫。他在音律方面也很有研究，現(xiàn)今流行于臺灣的“南管”音樂，據(jù)說就是他命人制作的。描寫宮廷后妃、宮女生活的宮詞是中國古代詩歌的一朵奇葩。在孟昶支持下，后蜀女詞人的宮詞得以大放異彩。

孟昶所做的這些事，在《新五代史》卷六十四《后蜀世家第四》，《舊五代史》卷一百三十六《僭偽列傳三》，《宋史》卷四百七十九、列傳第二百三十八《西蜀孟氏》，《十國春秋》卷四十八至卷五十七《后蜀》等史籍中均有詳細記載。這說明史學家非常認可孟昶對中華文化的貢獻。

二、孟昶頗講孝道

“百善孝為先”，儒家最重孝道。《論語·為政》載：“子游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yǎng)。至于犬馬，皆能有養(yǎng)；不敬，何以別乎。”這是講，如果“孝”僅僅是能夠供養(yǎng)照顧父母，那么與家中也有人供養(yǎng)、照顧狗、馬有什么區(qū)別呢？假若心中少了敬意，那又怎么可以分辨這兩者呢？

孟昶與母親李氏感情極深。李氏原為后唐莊宗李存勗登基前的嬪御，后被賜給孟知祥。知祥鎮(zhèn)守蜀地時，李氏與其子孟昶一同入蜀。李氏初封夫人，后進貴妃，到孟昶稱帝后，尊為皇太后。

李氏明辨是非識大體，有識人之明。她發(fā)現(xiàn)孟昶用人失當后，即指出：“我昔見莊宗跨河與梁戰(zhàn)，及先帝在太原時平二蜀，諸將非有大功不得典兵，故士卒畏服。今王昭遠出于廝養(yǎng)，伊審征、韓保貞、趙崇韜皆膏粱乳臭子，素不習兵，僅以舊恩置于人上，平時誰敢言！一旦疆場有事，安能御大敵！以我觀之，惟有高彥儔是太原舊人，終不負汝，自余無足任者。”后來北宋滅蜀之際，證實李氏確有眼光，因為唯有高彥儔以身殉國。

后蜀被滅，李氏隨孟昶入宋。宋太祖以禮相待，數(shù)命其肩輿入宮，送之以湯藥，厚加賜赍，稱為“國母”。孟昶死后，李氏未落淚，且以酒酹地：“你不能死社稷，貪生以至今日。我所以忍著不死，是因為你在。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死了，我還活著做什么！”她遂絕食數(shù)日，在孟昶之后而登遐。

孟昶對李氏極孝順。當“母有病，屢更太醫(yī)不效”時，“好方藥”的孟昶即“自制方餌進之”。彼時他檢點醫(yī)書，自擬方藥，其母服之“遂愈”。而當“群臣有疾”，孟昶亦“親召診視，醫(yī)官欽服”，一時頗有醫(yī)名。

三、孟昶下令編輯《蜀本草》

懂中醫(yī)藥的孟昶在位期間，深感《本草》已經(jīng)落伍于社會，遂下令“翰林學士韓保升等取《新修本草》并《圖經(jīng)》參校刪定，稍增注釋”，編輯成《蜀本草》。

韓保升的生平籍貫史書無載。既然他能出任翰林學士，又能被孟昶指定牽頭主持《本草》編輯工作，那么，其在中醫(yī)藥方面，應該是有造詣的。《古今醫(yī)統(tǒng)大全·歷世圣賢名醫(yī)姓氏》說：“韓保升精醫(yī)，詳察藥品，釋本草甚功。所以深知藥性，施藥輒神效。”

韓保升奉詔后，與諸醫(yī)詳察藥品形態(tài)，精究藥物功效，以《新修本草》為藍本，參考多種本草文獻，予以參校、增補、注釋、修訂，終成《蜀重廣英公本草》（簡稱《蜀本草》）共20卷，后附《圖經(jīng)》。孟昶親自為該書作序，并刊行于世，服務社會。

我國最早的也是世界第一部藥物典籍是唐代的《新修本草》，《蜀本草》就是在它的基礎上重新增補擴大而成的。《新修本草》是唐代英國公李勣負責，由蘇敬等20余人共同修定的，故《蜀本草》原名《蜀重廣英公本草》，就是述其淵源。

《蜀本草》全書內(nèi)容分為三個部分：其一，對唐代《新修本草》全部文字的照錄。其二，對《新修本草·圖經(jīng)》部分內(nèi)容的選用。其三，在內(nèi)容上予以增益注釋。例如，新增了許多藥物，它們大多是蜀地特產(chǎn)或蜀地有分布者，如地不容、辟蚘雷、燈籠章、山胡椒、金櫻子、馬齒莧、續(xù)隨子等，比較充分地反映了四川醫(yī)家在這方面的用藥經(jīng)驗。

《蜀本草》的內(nèi)容較《新修本草》更為詳盡，更為準確。它對于每一種藥物的名稱、產(chǎn)地、形狀、特征、性味、功能，都詳加考核，務求正確，逐一加以注釋；又以圖畫方式描繪了藥物的形狀。它還把唐以來兩百年間中醫(yī)藥發(fā)展的新成果都收納進來。

在體例上，《蜀本草》仿照的是《新修本草》，在這種意義上，它也可以說是《新修本草》的修訂版，當然同樣具有國家藥典的性質(zhì)和特色。

李時珍在《本草綱目》卷一《歷代諸家本草》中評價《蜀本草》“頗詳于陶、蘇”。這里的“陶”指南朝梁時的陶弘景，著有《名醫(yī)別錄》；“蘇”指蘇敬，是《新修本草》的重要撰稿人。

可惜，由于五代末至宋初戰(zhàn)亂，后蜀滅亡，導致《蜀本草》原書亡佚。不過，其文多為北宋時修訂的《嘉祐補注本草》、唐慎微的《重修政和類證本草》及明代李時珍的《本草綱目》所采錄。

《蜀本草》作為中醫(yī)藥專著，其中有不少食療的內(nèi)容。例如對鱧魚（又名黑魚，俗名烏棒）的功效、制作、食后反應都敘述得頗為詳細，指出：“下大小便壅塞氣。又作鯰，與腳氣、風氣，人食之，效。又以大者洗去泥，開肚，以胡椒半兩，切大蒜三兩顆，內(nèi)魚腹中縫合，并和小豆一升煮之。臨熟，下蘿卜三五顆如指大，切蔥一握煮熟。空腹服之，并豆等強飽盡食之。至夜，即泄氣無限，三五日更傾下一切惡氣……”這些記載說明，巴蜀在當時已經(jīng)很盛行食療了。

尤其值得稱頌的是，韓保升等在《蜀本草》里對前人本草中的藥物配伍關系進行了較為詳細的研究，提出了后世所說的“ 十八反”。

中藥有相反之論，最早見于《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序例》中，有“勿用相惡，相反者”“若有毒宜制，可用相畏、相殺者不爾，勿合用也”云云。不過其雖道出用藥須注意藥性，但具體內(nèi)容與根據(jù)卻語焉不詳。

《蜀本草》在注《本經(jīng)·序例》時，則清晰地說明：《本經(jīng)》載藥“凡三百六十五種。單行者七十一種，相須者十三種，相使者九十種，相畏者七十八種，相惡者六十種，相反者十八種，相殺者三十六種。凡此七情，合和視之”。據(jù)查，后世所說的中藥“ 十八反” 即源于《蜀本草》的這一統(tǒng)計數(shù)字。

作者：成都藝術職業(yè)大學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