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天曉


1
麻小雀根本不懂畫,但她覺得畫既然是高雅藝術,那么懂畫的動物肯定就是高雅動物。所以,當好友十三拿著畫展門票來找她時,她立刻滿口答應陪十三一起去看畫展。
畫,看不懂不要緊,別讓人看出自己不懂就行了。
到了畫展現場,麻小雀才知道這竟然是著名畫家“一條魚”的畫展。一條魚是近幾年在畫壇上突然崛起的一只年輕蠑螈。他的畫多以海洋為題材,畫技精湛,畫風獨特,每幅畫都充斥著憂傷的氣息,所以媒體常常稱呼他為“憂傷的一條魚”。
畫展入口處,立著一條魚的巨幅自畫像。麻小雀從上到下瞅了半天,并不覺得這只蠑螈有什么藝術家氣質。
“這自畫像一看就英氣逼人啊!”旁邊的一只豪豬大聲稱贊著。
麻小雀看看豪豬面朝的方向,再看看掛在豪豬面前的那幅渾身是刺的海膽畫,忍不住走上前去。
“這幅畫應該是‘英氣扎人吧?”麻小雀調轉了豪豬的方向,“一條魚的自畫像在這邊呢!”
“不懂藝術不丟人,裝懂藝術才丟人。”麻小雀慢悠悠地丟給豪豬一句話,轉身找十三去了。
只見十三正對著一幅夕陽下的海景畫抽泣著,見麻小雀過來,他指了指畫:“你覺得憂傷嗎?”
麻小雀仔細瞪著那幅畫,使勁地找憂傷的感覺。十三都憂傷了,她要是不憂傷,顯得多不懂藝術啊!
麻小雀使勁地憋出兩個字:“憂傷……”
十三淚流滿面:“見你憂傷,我就更憂傷了,哇——”
麻小雀急忙安慰十三:“我去找一幅不憂傷的畫,讓你平復一下心情。”
可是哪幅畫才能讓人不憂傷呢?對畫一竅不通的麻小雀像只無頭蒼蠅。
這時,就聽她身后傳來一個慢悠悠的聲音。
“不懂藝術不丟人,裝懂藝術才丟人。”這腔調分明是在刻意模仿剛才麻小雀對豪豬說話的口氣,聽聲音,很像黑爵。
麻小雀一回頭,果然是黑爵。他正一臉嘲笑地看著麻小雀。很明顯,麻小雀先是嘲笑豪豬不懂裝懂,然后又在十三面前不懂裝懂,這一切都被黑爵盡收眼底。
真是太沒面子了!這一刻,麻小雀覺得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堵住了所有要沖出喉嚨的話。
2
“看這里!”一位記者對著黑爵和麻小雀喊了一聲。
黑爵和麻小雀同時扭頭一看。
“咔嚓!”野豬記者給他們拍了一張照片。
然后,野豬記者幾步沖過來,挨個和他們握手:“真是幸運,能在這里看到活著的你們!”
“活著的我們?”黑爵和麻小雀全懵了。難道野豬記者見過死了的他們?
野豬記者也察覺到自己用詞不當,急忙糾正道:“是活生生的你們。”
野豬記者指著他們身后的畫說:“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幅畫——《致命游戲》。我一直以為里面的人物都是虛構的,沒想到竟然有原型。”
黑爵和麻小雀回頭一看,掛在他們身后的那幅畫上竟然真的有他倆的身影。只見畫面左側是烏云之下、海浪之上的一艘黃色橡皮鴨子船,畫面右側是讓人充滿無限想象的留白。奮力駕船的是一個男孩,一只黑貓守在男孩的右側,一只麻雀則站在船頭。他們似乎正在和烏云抗爭,與海浪搏斗。
真是奇怪,麻小雀和黑爵見都沒見過一條魚,但這幅畫里的麻雀和黑貓卻又真的是他倆。
麻小雀和黑爵對視了一眼,不由得各自在心里問了自己同樣一個問題:“難道我已經這么有名了嗎?”
野豬記者興奮地舉起手里的話筒:“請二位評價一下這幅畫。”
“嗯……”黑爵搶占了先機,但一個字加一串省略號給他爭取的時間還是有點短,他沒來得及從腦海里搜索出合適的詞來。
麻小雀看準時機也開口了:“很張……”
麻小雀本來是想說“很張牙舞爪”,但馬上又覺得不妥,一只懂藝術的麻雀,怎么可以用這么不專業的詞呢?于是麻小雀立刻改口。
“很有張力!看這烏云和海浪,線條遒勁有力,讓觀者的目光不由得順著線條的方向集中在這艘鴨子船上。船頭的麻雀神采奕奕地眺望遠方,寓意希望。船尾的黑貓無精打采、垂頭喪氣,映射的是內心的羈絆。整體來講,這幅畫反映了畫者意圖沖破內心陰霾,擺脫羈絆、奔向光明的美好愿景。”
搶占先機的麻小雀得意地瞟了一眼黑爵,用眼神問他:“我看你怎么說?”
黑爵抬眼瞪著麻小雀,用眼神回她:“大招來了,豎起你的耳朵吧!”
黑爵深吸一口氣:“這幅畫……”
“拍賣會開始了!”遠處有人叫了一聲。
“等我一會。”野豬記者丟下黑爵,“嗖”的一下跑向拍賣廳,那步伐,那身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一只兔子呢!片刻,所有人都涌向了拍賣廳,整個展廳就只剩下孤零零的黑爵,尷尬地等著他未完成的采訪。
拍賣廳里,低調的一條魚和往常一樣,依舊沒有露面,所有業務都委托給經紀人鱷魚先生負責。大家爭相競拍一條魚的作品,不一會的功夫,大部分佳作就被拍走了。更有一只猴子替老板出高價,要買走這個展館的鎮館之寶——《故鄉》。
鱷魚先生解釋道:“這幅《故鄉》是一條魚先生的心愛之作,不在拍賣作品名單里。”
但猴子先生卻給出了一個誰都難以拒絕的價格。
價格一出,現場一片嘩然。麻小雀很是想不通,這幅《故鄉》在她看來就是一張白紙上點了一個藍色的點,要是她的話,這種畫一天能畫一百張,可一條魚點個點怎么就這么值錢呢?
這個價格似乎讓鱷魚先生也有些動搖,他說,要去打個電話問問一條魚先生的意見。
鱷魚先生離場后,大家紛紛推測著一條魚的選擇。
“你猜一條魚會不會賣?”麻小雀問十三。
十三很肯定地說:“以我對一條魚的了解,他不會賣。”
不一會兒,鱷魚先生回來了。
他猶豫片刻,低聲說:“成交!”
3
當天,金牌記者兔爺的一則新聞“金錢戰勝思念——一條魚心愛作品《故鄉》高價售出”,登上各大媒體頭條。
然而第二天,金牌記者兔爺的另一則新聞“一條魚別墅內離奇失蹤,總部派多名特工協助調查”,再次登上各大媒體頭條。
很遺憾,新聞里面提到的“多名特工”并不包括麻小雀。如果說特工等級低的不能參與這個案子,麻小雀也就認了,可是憑什么黑爵可以參與這個案子?而且還是蟒蛇部長欽點的。
現在,一條魚的別墅已經被層層特工、層層媒體、層層群眾包圍得水泄不通。麻小雀被擠在“層層群眾”的最外層,別說往前再走一步了,就是想飄進去幾個眼神都是奢望。同樣被擠在外圍的野豬記者偷偷把麻小雀拉到一旁。
“你是不是很想進去?我有路子,一起嗎?”野豬記者神秘兮兮地問。
身為特工必須持有特工的警覺,面對野豬記者的提議,麻小雀的理性判斷告訴她:第一,野豬記者是否可信,不可知;第二,野豬記者的路子是否合法,不可知。所以,理性拒絕野豬記者是最好的選擇。可偏偏這時,人群閃開了一條通道,檢查完別墅的特工們魚貫而出,而黑爵就在其中。他抱著一個不知裝著什么東西的盒子,目不斜視地從麻小雀身邊走過。
如果說,黑爵看了麻小雀一眼,或者說是瞟了她一眼,哪怕是瞪了她一眼,麻小雀都不會這么生氣。可是他就像沒看到麻小雀一樣,高傲得連一點眼神都不肯施舍給她,那可就不要怪麻小雀劍走偏鋒了。
“一起!!”麻小雀咬牙切齒地回答野豬記者。她要讓黑爵知道,單憑她麻小雀的能力,一樣能找到線索。
野豬記者的路子是走水路。他帶著麻小雀坐上小船,駛進了一條非常隱蔽的暗河。
“這條暗河是我在調查濱河水怪時發現的。當時為了追蹤水怪的蹤跡,我可是把附近的水域都跑遍了。”野豬記者向麻小雀介紹。
麻小雀記得濱河水怪的事情,當時金牌記者兔爺的水怪報道可是掀起了全民找怪的熱潮。
“查到這條暗河時,我竟然無意中發現了一條魚的秘密。”野豬記者得意地說,“一條魚的別墅底下竟然連著這樣一條秘密水路……”
麻小雀像個吃瓜群眾一樣,津津有味地聽著。
不多時,小船駛到了暗河盡頭。一扇鐵門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看到巖石頂部那塊隆起的石頭了嗎?那就是開門的機關,你飛過去按一下。”野豬記者終于暴露了自己的真實目的,他找麻小雀一起來,其實就是利用她來開這個門。
麻小雀也沒有計較,她又何嘗不是利用野豬記者進到別墅里面去搜集線索呢?別墅外圍已經被層層管控,憑她自己根本束手無策。
4
別墅里面漆黑一片,透過窗戶隱約能看到外面閃爍的警燈。只要在搜集線索的時候保持安靜,就肯定不會被發現。
別墅的一處展架上擺放著一條魚曾經得過的各種獎項,除了繪畫類的,竟然還有WPA千島湖站技巧賽冠軍獎杯和皮劃艇協會巡回賽杭州站冠軍獎杯。麻小雀甚至還看到了專業照相機和收藏級的黑膠光盤。此外,別墅里還有一個超級大的浴缸,浴缸旁邊有一個超級大的水杯和一個裝滿了南極磷蝦的大冰柜。
麻小雀把搜集到的所有信息進行了歸納總結:一條魚擅長繪畫、劃船、攝影,喜歡音樂、泡澡、喝水、吃鱗蝦。果然,藝術家都是怪人。
麻小雀暗自琢磨:這些信息,那些特工白天肯定也都搜集到了,她必須得找出點不一樣的東西才行。麻小雀看看野豬記者,只見他輕盈地在房間里四處搜索著,看看柜子的上面,找找床的下面,摸摸門的夾縫,敲敲墻的夾層,那副專業老道的樣子可不輸給她這個正經特工。
終于,在碎紙機旁邊的地板縫隙里,野豬記者找出了一小塊紙片。那粉色小紙片上只有半個字,勉強能分辨出是個“蠑”字。
野豬記者像發現了大寶藏似的:“我就說嘛……和我猜的一樣……”
“這是什么呀?”麻小雀忍不住詢問。
“這是變多多公司開的收據,只有他們才用這種特制的粉色紙。”
麻小雀知道變多多公司,他們公司生產的五星級變身標簽貴得嚇人。那變身標簽不僅有逼真的視覺效果,還會帶來逼真的觸覺效果,只有總部的頂級特工在執行特殊任務時才有資格使用。
“難道……”麻小雀突然想到一種可能。
野豬記者點點頭,小聲說:“就是你想的那樣!這要是報道出去,絕對是個大新聞。”
麻小雀不由得驚嘆道:“肯定的!誰能想到大名鼎鼎的藝術家竟然會倒賣變身標簽!”
“你在胡說什么?總部特工的腦回路都這么清奇嗎?”野豬記者收拾東西準備原路撤回了。
麻小雀卻不甘心地大聲追問:“你憑什么說我胡說?憑什么諷刺我腦回路清奇?”
麻小雀的聲音驚動了外面的特工,數十個紅點迅速集中在了麻小雀的身上……
(精彩下期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