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最美好的樣子

周成芳

半夜醒來，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開始看手機。好友程君的微信朋友圈有了新動態。他上傳了一條短視頻，附有一句：“留下的都是回憶。”不用點開，我也能猜測到短視頻里的內容。此時正是凌晨三點，程君應該一直沒睡吧？他又在懷念阿莉了。阿莉是他相依相伴30余年的妻子，一個月前在他的懷里含笑離世。

記得那天下了一夜的雨，我早早醒來，打開手機就刷到程君的微信朋友圈。九宮格照片，全與阿莉有關。有夫妻二人外出游玩的親密合影，也有阿莉不同年齡段的單人照。

與程君成為微信好友好些年了，他微信朋友圈的內容大多都與妻子有關。我起初以為他倆又外出旅游了一圈，后意外看到照片旁邊那一行字：“你怎么舍得丟下我？”我心里一驚，阿莉走了？阿莉也是我的微信好友，幾年前從一個共同的微信群添加，彼此常在微信朋友圈見面。阿莉長得不算漂亮，微胖，額頭的皺紋很明顯，但她臉上始終掛著笑意，好像生活從來沒有虧待過她。就算兩年前，醫院出的診斷書上注明她已身患重疾，也沒見她在微信朋友圈唉過聲、嘆過氣，每天都過得生機勃勃。

我對著那組照片看了很久。從阿莉生病以后，夫妻二人的微信朋友圈頻頻更新。身體狀況好的時候，程君會帶著阿莉自駕游，或攜三五好友一起，在大海邊高歌、在草原上騎馬、在茫茫的戈壁灘上奔跑……

他倆的微信朋友圈經常同時定位在首都某腫瘤醫院。為讓阿莉放松心情，每結束一個療程，程君會帶著阿莉在京城郊外轉轉。我特別留意其中的一張合影，是阿莉化療后自拍的。她戴著黃色的帽子，臉上有些浮腫。她和程君的手都舉過頭頂，彼此頭挨著頭，擺了一個流行的“心”形姿勢。

夫妻二人都年過半百，看彼此的眼神如同少年。治療之路痛苦而漫長，夫妻二人常在微信朋友圈相互鼓勵。遇到一些特別的紀念日，阿莉都會收到程君精心準備的鮮花，她開開心心地拍下照片，第一時間分享在微信朋友圈。阿莉常感嘆這輩子有愛人相伴，是何等的有福。她曾在一條微信朋友圈里斗志昂揚地宣布，一定要打跑病魔這個可惡的怪獸。都說愛笑的人運氣不會差，我一直以為會有奇跡發生，可阿莉最終還是走了。

這樣的夜晚，程君的心境該和千年前的詞人一樣。我想象著他們過去幾十年的生活該是什么樣子。或許應該像大多數夫妻一樣，年輕的時候辛苦打拼，共同撫育兒女。他們也會有爭爭吵吵，也會有開心快樂。在平淡無奇的日子里，彼此陪伴；在大難來時，相互扶持，不離不棄。無須更多的言語，我在程君的微信朋友圈只留了一個表達問候的表情。

上個周末是二叔的六十歲生日。他在家庭微信群里發了一段人生感言，歷數生命中最有意義的十件大事。其中有一條：“30年前與梅結為夫妻，相依相伴，風雨同行，這是我人生最大的財富。”

少女時代的梅嬸身材嬌小，模樣清秀，二叔對他一見鐘情。在婚禮上，幸福的二叔牽著漂亮的新娘，大聲宣誓：“無論健康疾病、貧窮富貴，不離不棄。”婚后梅嬸生了一場重病，這一病就是很多年。二叔攬下了家里的重活、粗活，細心照顧病中的梅嬸，陪同她四處求醫，從沒有過絲毫抱怨。在二叔多年的精心照顧下，如今梅嬸的身體漸漸康復。

今年兩人都已退休，二叔正計劃帶梅嬸去各地走走看看。他說梅嬸年輕的時候身體受了不少苦，以后該過點輕松日子了。都說婚姻的紐帶是孩子，二叔和梅嬸沒有兒女，也沒有血緣，但兩人早已骨肉相連。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牽了你的手，一輩子陪你一起走。”我在二叔的微信朋友圈看到這樣一句話，也讓我看到愛情最美的樣子。

編輯|饒春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