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艷林

記憶里,在濕冷的冬天,父親會烤制竹筒五花肉,溫暖我們的胃與心。
天寒地凍最是數九天,白雪紛飛,農人手上的農事終于可稍微擱置。但我們怎么會讓父親閑下來呢,我跟姐姐吵著要吃竹筒五花肉。我拉著父親火急火燎地進了竹林。雖背簍傍身,但冷已竄入心底,我搓著手,把手放在嘴邊哈著熱氣。地上,纖細泛黃的竹葉和著筍殼鋪滿一地,上面又裝點了雪的印記,頓時多了點生氣。
我循著父親的腳印踩下去,咯吱作響,撿起完整的筍殼,放入背簍。制作竹筒五花肉,竹子尤為關鍵。竹子一簇簇生長,父親循著看了一圈。終于發現一根嫩的竹子,估計今年初長成。父親伸手握住竹子,搖了搖,雪紛紛而下,驚得麻雀飛出。
父親確認竹子尖上沒有鳥窩,便拿著彎刀靠著竹子根部處兩三刀砍下去。砍好后,父親拖著竹子走個七八米,然后一圈圈地剃掉竹枝,大聲喚:“走,回家了。”父親扛著竹子走在前面,我捧著雪走在后面。
父親讓我去地里摘點豌豆尖(豌豆苗嫩的部分),我問道:“豌豆尖摘來何用?”父親呵呵笑。等我回來,長長的青竹竿成為一節節的竹筒整齊地放置一邊。此時的父親在廚房里割下一塊五花肉,洗了再洗,拿著鑷子夾掉五花肉皮上面的毛。父親雖不是廚師,但喜歡研究美食,刀工也非常不錯,一塊塊薄厚均勻的肉片切好,整齊地放入盆里。父親接過我手里的豌豆尖,取深井水反復淘洗后,也一并放入肉中,倒入蔥、姜、蒜、鹽、味精、花椒、油潑辣子等調味料開始攪拌,肉與豌豆尖均勻入味。
我看著父親把竹筒拿進廚房,興奮地說:“我來幫忙。”我學著父親的樣子,左手拿著竹筒,右手拿著筷子,把五花肉跟豌豆尖依次夾入竹筒中,直到裝滿為止。我笑著說:“爸爸,感覺大功告成了。”父親卻搖搖頭,說:“還差最后一道工序。”此次,母親把洗好的新鮮青菜葉子遞到了父親手中。父親慢條斯理地用青菜葉子將一節節竹筒封口。
母親找來竹掃帚將院壩里的雪掃開,撿來些許木材,劃燃火柴,生起一堆篝火。一家人圍坐在篝火旁,伸著手取暖,終于不用跺腳了。父親拿來自制的鐵架放在篝火之上,把竹筒依次放在鐵架上面。我守著火添柴,橘黃色的火焰綻放絢爛的花朵,偶爾也有木材燃燒的聲音,照亮夜空的美。姐姐跟弟弟在篝火旁圍著追逐打鬧,仿佛冬天的冷就是為了盡情享受柴火帶來熾熱與光芒。
竹筒五花肉烤好后,父親拿著火鉗,取下其中一節竹筒,撕下竹筒口的青菜,一瞬間香氣四溢。我興奮地說:“好香啊。”父親拿著筷子,夾出五花肉放到我的嘴里。“麻辣適口,清香爽脆,肥而不膩,嚼勁十足,太好吃了。”我嘆道。母親拿著竹筒一人遞上一節。五花肉的麻辣滋味與淡淡的竹香味契合,豌豆尖吸掉多余的油,五花肉肥而不膩,并少了直接火烤的焦味,這滋味真的是很獨特,讓人唇齒留香,口舌生津。
時光如梭,光陰似箭。如今各色美食隨處可見,可我依舊懷念竹筒五花肉。它仿佛已經演變成了一種揮之不去的鄉愁,在心里生根,發芽,滋長。
編輯|郭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