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的使命

毛昱琳

“烹土豆片來了！烹出一年好收成，烹出一年事業興！”隨著嬸嬸的一聲吆喝，伴隨著嬸嬸的吉祥語，年夜飯正式開始了。于是，大家都齊刷刷地夾了一片烹得鼓鼓的土豆片。坐在一旁的弟弟卻直接上手，拿了一只螃蟹。于是，我夾了一片放在了他的碗里。弟弟小聲嘟囔：“誰家大過年吃破土豆子！”我急忙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湊到弟弟的耳邊說：“弟弟乖，認真吃飯，一會兒哥哥給你講故事。”弟弟高興得又一次上手，拿了一只螃蟹放在了我的碗里。

吃過年夜飯，一家人一起看電視守歲。當春晚到了尾聲，弟弟過來纏著我講故事。我有意和他講關于土豆的事，就故意逗他：“你知道咱們家為什么年夜飯必須吃土豆嗎？”弟弟不落下風地小聲反駁：“那不是爺爺定的規矩嗎？”我告訴弟弟，其實，這并不是爺爺定的規矩，但爺爺和土豆有著一段故事。

我們家祖籍遼寧，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為了填飽肚子，太奶奶一家四口舉家來黑龍江投親。可是，在克山火車站，卻將爺爺“擠”丟了，爺爺就只能自己到處討飯。討到城南村的時候，餓得實在走不動了，暈倒在了村口的路上。醒來時，爺爺卻發現自己睡在熱炕上，還聞到了烀土豆的香氣。可是，當女主人把兩個烀得開花的土豆放在爺爺的面前時，他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爺爺抬起頭怯怯地說：“大娘，就這兩個土豆，我吃了，你們怎么辦？”這時，爺爺才看清這是一個四口之家。“孩子，家里也沒別的吃的，你都餓暈了，快把土豆吃了吧，我們再想辦法。老頭子把你背回來，這就是緣分，你不吃咋能活命呢？”大娘用心勸導。爺爺兩口吃了一個土豆，可第二個說什么也不肯吃。他們見爺爺懂事，就將爺爺留了下來。就這樣，四口之家變成了五口之家。

熬到了開春，大地泛綠，一家人終于活了過來。后來，我們的太奶奶打聽到這個村子里的一戶人家撿到了孩子。

“再后來，就有了咱們家—就有了你呀！”我拍拍弟弟的頭。奶奶看弟弟聽得認真，接著說道：“大過年的，本不該說這些傷感的事，可是得讓你們知道老輩人的苦呀，讓奶奶告訴你，為啥你大伯也非常愛吃土豆吧。剛剛分隊單干那年，你大伯出生了。當時生活條件不好，奶水不夠，你大伯經常餓得哭鬧，他又出生在正月，到六七月份食量大增，哭鬧得更厲害了。我知道，這是要‘加飯了。但那時候哪有現在這條件呀，哪有什么米糊、肉糜。窮得連餅干都買不起，饅頭都吃不上，我就到地里摳蒜頭大的土豆，回來烀給他吃。就這樣，直到麥秋賣了糧食，才買了餅干和奶粉，土豆也完成了它的使命。可能是因為記住了土豆的甜美，你大伯一直非常愛吃土豆。”

“大侄子，你今年畢業就不要出去找工作了，來幫二叔吧。二叔馬上要組建的馬鈴薯合作社正缺你們這樣‘頭腦靈光的大學生呢！工資好商量。”二叔自信地向我做了一個食指十字交叉的手勢。

爸爸看了看我和弟弟說道：“土豆看似普通，但在饑餓的年代，它救了人們的命。如今，幸福的新時代又給了我們美好的生活。你們要像土豆一樣，肩負起時代賦予的使命！”

看著弟弟若有所思的神情，我在想：我們這代人又會和土豆發生怎樣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