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永逢
那年我回到本村教書,熟悉我的家長都很高興,可注冊時沒見到我的鄰居廖文德小弟來報名,我很是意外。
一回到家,我立即去家訪,從文德的眼里,我知道這孩子還是很想上學的,可阿叔說,沒有錢交學雜費了。那時的費用很少,再怎么困難也不應該拿不出一二十塊錢啊。為了讓孩子有學識,我還是希望先上學,費用暫緩。可阿叔還是閃爍其詞,說白了就是不支持孩子上學。就在場面有些尷尬的時候,他們家的母狗帶著四只小狗緩慢地走到我的面前。我不假思索地說道:“分一只小狗給我吧,小弟的上學費用我來解決?!卑⑹鍥]有退路了,說道:“那你隨便挑吧?!蔽艺f:“就要那只小花狗吧,興許我兒子會喜歡?!本瓦@樣,小花來到了我們家,我們還給它起名叫“小花”。
小花來到我們家后,還是經常去找它媽媽吃奶。但既然“過了門”,小花就不能再享受那份待遇了??僧斘覀儼阉_時,它就“嚶嚶”低鳴,這種委屈讓初為人父的我聽了都心疼。于是,我買些紅糖拌在飯里喂它,沒多久,它長得便比它的兄弟姐妹都要高大健壯,打起架來,它們都不是它的對手。
最讓我意想不到的是,長大后的小花是捕捉松鼠、野雞的高手。那一天,弟弟和鄰村幾個小伙子上山砍檁條,小花可高興了,時隱時現,動作快如閃電。臨近中午時,小花吠了幾聲,就叼著一只野雞來到弟弟身邊,毫無疑問,這就是它剛才忙碌的“戰利品”。更讓我意外的是,連續兩年的正月初二臨近中午時,小花都叼著一只松鼠回家,難道它也知道我們家族每年的這一天都要大擺筵席,所以幫我們弄一道野味嗎?
小花頭胎生下了三只小寶寶,個個都長得腰圓體胖,甚是可愛。它們都遺傳了媽媽的良好基因,從小就會追捕老鼠,可惜有一只誤吃了老鼠藥??粗约旱暮⒆映榇?,小花的眼里流露出無助的悲哀。我們只好把它勸走,之后才偷偷地將它的孩子拿去掩埋。
狗和人一樣,勞累過度會容易流產,小花懷第二、第三胎后還經常上山奔跑追逐獵物,有時也挖竹鼠,因此患上了習慣性流產。所以,后來再也沒有生下小寶寶了,只是孤獨地看家護院或上山打獵。
我到中學教書一年后,也把妻兒從老家接出來了。學校是不能養狗的,我們只好讓小花和弟弟、母親留守鄉下。每當我們一家三口回老家時,剛到山坳口,小花就氣喘吁吁地跑到我們跟前,搖著尾巴,嗚嗚吠叫,用它的身軀磨蹭著我們的褲腳,像孩子迎接母親一樣,似乎有無數的話語要向我們傾訴。
有一次,妻子和兒子從老家返回學校,小花時而跑在前面,時而落在后面,妻子只好停了下來,把它叫到身邊,摸了摸它的頭,勸它回老家去。它就像一個懂事的小孩,雖有不愿,可還是一步三回頭慢慢回去了。兒子央求道:“媽媽,把小花也帶去學校吧?!薄澳悄男??小花欺生,咬了校園里的大哥哥和大姐姐就麻煩了?!毙』ㄒ蜃约旱摹叭秉c”而沒能跟我們到中學見一天世面,不知它是不是有過怨恨。
有一年冬天,我回家沒有見到小花到山坳口接我們。進門一問,弟弟說,小花死了。
我們長時間沉默不語,陪伴我們十幾年的小花,就這樣永遠離開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