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父親時

周鴻

一

夜闌人靜? 月色朦朧

一個漂泊在外的人

仿佛又見滿頭銀發的身影

依然在陽光下忙碌著

他拎起的鋤頭悠悠地揚起? 又落下

重復著均勻的節奏

一夜而過? 夢見您又回到

埋著先輩尸骨的故土

那一個安居落戶的山谷

它讓我像種子一樣? 生根發芽

像路邊的老樹一般

永遠扎根那一片土

夢見一抹幼稚的臉

被春風切割的地平線上

裊裊的霧靄

纏綿著您慈祥的背影

抖動著生機

景區的山石間? 您高大的身軀

把我的目光慢慢抬高

若故鄉是飄過的云

我是那個尋夢的孩子

那么我會與先輩的尸骨? 留在故土

與草根一起? 陪著天空

落下思念的雨水

并在那片葉脈蘊出悲涼

二

故土掩埋著的祖先

您用堅守的信念

摳出石縫里的泥土

用一寸寸的光陰

鋪在母親的棺槨下面? 守候著

無法想象? 視土為命的您

怎樣把母親的棺槨

用一抔黃土守住

或許將來的我? 也會一樣

深陷故鄉的泥巴? 難以拔出的雙腿

沉甸著故土的艱辛

多想鋪張光陰的紙

寫上那么一首詩

哪怕就一行字

而我? 就躲在墨汁里

隨彌漫的夕陽? 漸漸地老去

我不斷告誡自己? 當我老去

讓我的魂? 化作自縛的繭

再咬破心靈? 羽化成一只彩蝶

守著那片土地的魂

三

干裂的文字

任雨水沖洗埋下的心愿

石縫溢出光源

在心里? 一寸寸地延伸

剝離出草色? 隨谷苗倒下

又孤立了我身體

那一塊隆起的山脊

糾結著讓心撕裂

悲哀? 如那粒豆莢炸裂出的疼

扶起彎曲的禾苗

一朵摻夾的棉絮? 開出了花蕾

我傷痕的指尖? 在夜里讓我記起

一寸的距離? 觸摸到萬物的疼

挺立不直的稻穗

保留著您曾經艱辛過的氣息

撕扯著我的傷口

讓心? 含血記下

老屋土壤里留下的疼痛

而我就這樣

跟著您的背影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