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虹
年后開學,春寒料峭,校園里的玉蘭卻開得極為繁盛。豐潤的花瓣,柔美的花形,玉質的色澤,無一不透著一股冷艷絕俗的氣質。沁人心脾的幽香環繞著你,包裹著你,讓你無處可逃。“刻玉玲瓏,吹蘭芬馥,搓酥滴份豐姿。縞衣霜袂,賽過紫辛夷。”清代朱廷鐘一首《滿庭芳》寫盡了玉蘭的素潔與芬芳。駐足玉蘭樹下,不由回想起它花開的過程。
去年冬天幾次寒潮肆虐,天空總是蒙著一層毛玻璃似的,臨近期末考試時還不時地落下幾場不大的雨,偶爾夾雜著凍雨,或者捉迷藏似的雪花。人行走在校園,冷得瑟肩縮腦的,帽子、圍巾、手套,南方過冬的全套服飾將每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就連一向生龍活虎的學生也搓著手,呵著氣,貓著腰躲避著肆虐的寒風。
可是校園里成片成片的玉蘭樹正銜著蕾,對抗著嚴寒。在我的印象里,似乎沒有什么花的蕾能像玉蘭這樣幾個月地孕育著。記得入冬不久,玉蘭的枝頭就冒出了小小的芽苞,灰綠色的,黃豆似的,一兩個月也沒見什么變化。那天,我瑟瑟縮縮地路過逸夫樓拐彎兒處那棵有些年頭兒的玉蘭樹,猛一抬眼,竟然發現枝頭的花苞密密匝匝,根根向上,整棵樹在陰冷的色調中顯現出一種耀眼的光澤,花蕾鼓鼓脹脹的,似乎包含著滿滿的瓊漿,一不小心就要溢出來。
我陡然一振,腰背挺直起來,頭也仰了起來,跑向旁邊的玉蘭林,這些新栽的玉蘭樹,枝丫還顯得十分單薄,可是一個個花苞卻那么飽滿,好像只要一縷和風或者一絲暖陽,它們就“啪啪啪”地開放了。玉蘭都要開了,這點兒冷算什么呀!我的腳步輕快起來,沒有人注意到玉蘭的變化,也沒有人知道我內心小小的歡喜。
可是我沒有等到和風暖陽,期末考試期間氣溫繼續下降,天空終于兜不住,夜里偷偷地下了一場雪,早上起來,雖然談不上銀裝素裹,可是草地上、屋頂上、樹枝上全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衣,連日灰暗的校園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趕場考試的師生行色匆匆,卻也掩不住滿心的歡喜。
考試結束后,校園里到處是打雪仗的學生,玉蘭園更是一片熱鬧與歡樂。一個個雪團倏地飛過來,又倏地飛過去,伴著聲聲尖叫,雪團盛開成潔白的花朵,乍一看,還認為是滿園的玉蘭開花了呢。學生肆意揮灑自己的歡笑,與剛才在考場時的專注完全不一樣。我們的學生也不容易呀,春秋冬夏,酷暑嚴寒,承受著升學的壓力,承載著殷切的期望。可是,繁重的學業、緊張的生活、殘酷的競爭并沒有消磨他們的斗志,也沒有泯滅他們的童心,反而磨煉著他們的意志,就像這玉蘭,嚴寒中不也結出了累累花苞嗎?我甚至發現了一兩個花苞微微地張開了花瓣,那一定是被孩子們的笑聲喚醒的呀。
我的學生瑤也愛極了逸夫樓拐角處的玉蘭,她的作文中常常溢出玉蘭的清芬。花開花落,她感受到流年易逝,明白生命正是一樹一樹的花開,也就格外懂得珍惜。那年中考前一夜,她突發闌尾炎,疼痛難忍,可她堅決延后手術,拖著虛弱的身體,一邊掛瓶一邊考試,最后一場一結束,等在場外的救護車就把她送進了醫院。歷經磨難,她竟考出了全縣總分第四名的好成績。升入高中的她將面臨更大的挑戰。我知道,玉蘭的堅韌、頑強、不懼嚴寒、無視風雪的品性早已融入她的血液,她的青春之花也一定和玉蘭一樣燦然開放。
現在,早春的校園因玉蘭平添了一股清麗與生機。平日里行色匆匆、目不斜視的師生都不由得放慢腳步,仰頭看看枝頭翩然若蝶的花朵,臉上露出微笑,是春天嗎?不是嗎?嚴寒漸褪,淡淡的陽光正透過花枝照在每個人的心底,暖融融的,讓每一張笑臉都寫滿春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