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記憶保鮮術嗎？

王鐵青　倪華東　陳艷芳　朱澤鏵

莫言曾經說過，文學是一種記憶 。那些兒時的歡笑和快樂，只能被 時光慢慢掩藏，若保存得好，可以隨時拿出來細細品味，如果保存得不 好，這些“獨家記憶”只能消失在時光隧道里了 。幸運的是，莫言的生花 妙筆，讓他隨時可以踏足自己的故鄉 。那他怎么重現小時候的場景呢？ 我們先來閱讀一部分《故鄉的原野》，試著來探尋莫言的“記憶保鮮秘 籍”。

人至此總是禁不住回頭，回頭時你看到了村子中央的天主教堂上那 高高的十字架上蹲著的烏鴉變成了一個模糊的黑點，融在夕陽的余暉或是清晨的乳白色炊煙里。也許你回頭時正巧是鐘聲蒼涼，從鐘樓上溢 出，感動著你的心。黃土大道上樹影婆娑，如果是秋天，也許能看到落葉 奇觀：沒有一絲風，無數金黃的葉片紛紛落地，葉片相撞，索索有聲，在街 上穿行的雞犬，倉皇逃竄，仿佛怕被打破頭顱。

如果是夏天站在這里，無法不沿著黑土的彎路向東南行走。黑土在 夏天總是黏滯的，你脫了鞋子赤腳向前，感覺會很美妙，踩著顫顫悠悠的 路面，腳的紋路會清晰地印在路面上，但你不必擔心會陷下去。如果挖 一塊這樣的黑泥，用力一攥，你就會明白了這泥土是多么的珍貴。

當你讀完這兩段話，你是否覺得這是一條很神奇的路！ 神奇在什么 地方？ 秋天和夏天，截然不同的景色，居然可以出現在同一部分的文字 中，而且還不違和 。其實，這和我們旅游的經歷差不多，游客只能看到一 個季節的景色，但也許導游會告訴你，在其他季節，這個景點又是怎樣的 畫面 。導游詞如何像串羊肉串一樣串起來呢？ 只需一個前提，就是“如 果”！你忽閃著大眼睛，不知是否發現了，莫言的回憶就藏在“如果”里。

“如果是秋天”，那就是葉片的天下，即將落下的葉子，正在飄落的葉 子，已經落地的葉子，一片片，打著旋兒，聊著天兒，唱著歌兒，點綴著這 條悠遠的路 。這條路就是落葉奇觀的舞臺，連平時穿行的雞犬，都要為 這一片金黃讓出空間來。

莫言的文字組合，還不按常理出牌，剛想象完秋天的落葉，即將登場的卻是夏天。“如果是夏天站在這里”，想必寫這段文字的時候，莫言就好像自己穿越到那時候一樣，黏滯的黑土，軟軟的，很舒服，赤腳走比穿鞋走舒服多了 。赤腳踩在夏天的黑土上，這種感覺是美妙的；挖一塊黑泥，攥一攥，這泥土是極為珍貴的；讀“踩著顫顫悠悠的路面”“挖一塊黑泥” “用力一攥”，你會感覺這些文字是會蠕動的 。你是不是也想跟著莫言一起，在黑土上印兩個腳印，裝點黑土帶回家當橡皮泥玩呢？

秋天和夏天季節的景色，雖然是莫 言用“如果”假設出來的，因為他已經無 法回到當初，也許那棵樹已不復存在，也許那些黑土早就被水泥混凝土覆蓋，可記憶沒有經歷滄海桑田，還能 重現曾經的美好回憶！

文中的原野，莫言也用“假設”來回訪，我們一起走進去看看。

繼續往前走，假如是春天，草甸子里綠草如氈，星星點點、五顏六色的小小花朵，如同這氈上的美麗圖案。空中鳥聲婉轉，天藍得令人頭暈目眩。文背紅胸的那種貌似鵪鶉的但不是鵪鶉的鳥兒在路上蹣跚行走，后面跟隨著幾只剛剛出殼的幼鳥。還不時地可以看到土黃色的野兔兒一聳一聳地從你的面前跳過去，追它幾步，是最有趣的游戲，但要追上它卻是妄想。

親愛的孩子們，有時候美景當前，我們或許只會用“哇哦，太美了”這種表達方式，便再無其他。而莫言卻用假設的方法，把一幅幅精美的四季原野圖呈現在我們面前。不止這一篇，莫言在《愛情故事》中，也有這樣一段描寫：

池塘的北頭有像炕席那么大的一片蘆葦。孤零零的那么一點蘆葦，顯得很不真實。蘆葦一天比一天黃，黃的葦葉被初升的太陽和西斜的太陽照耀著時，好像鍍了金子。如果那只遍身通紅的、奇異的大蜻蜓落在一片金葦葉上時，池水、蘆葦、蜻蜓就成了一幅畫。

有沒有一種感覺，莫言是位美學大師，讓整個畫面的色彩感十分亮眼。這里的“如果”，就有了錦上添花的意味。想必莫言對這只全身通紅的蜻蜓念念不忘，想讓它在眼前這幅活的畫中充當精靈的角色，金色的安靜的蘆葦，配上紅色的靈動的蜻蜓，這整個畫面是不是更靈動了呢？

不止是莫言，被稱為“語言大師”的老舍先生，也善用“假設”描寫景致。從《濟南的冬天》中，我們便能窺探一二：

設若單單是有陽光，那也算不了出奇。請閉上眼睛想：一個老城，有山有水，全在天底下曬著陽光，暖和安適地睡著，只等春風來把它們喚醒，這是不是個理想境界？

老舍的筆觸很柔軟，柔軟到我們不敢大聲讀這段話，生怕一不小心驚擾了那座安睡的城市。這段話中的“設若”，把我們帶入了“泉城”濟南。寧靜安適的濟南，就像慈祥的母親哄著酣眠的寶寶。這個“假設”，絕對稱得上“理想境界”。

親愛的孩子們，食物保鮮，我們可以借助冰箱，可那些美好記憶的保鮮劑呢？除了時常回憶，我們還可以把它們記錄下來，那么，就算是“曾經”，也能流光溢彩！

（《故鄉的原野》選自《莫言給孩子的八堂文學課》，浙江文藝出版社）

名師團隊：杭州市賣魚橋小學 王鐵青；紹興市上虞區華維文瀾小學 倪華東；紹興市上虞區華維文瀾小學 陳艷芳；紹興市上虞區未來城小學 朱澤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