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維泗和他的足球夢

汪大昭

球員時代的年維泗

新中國足球運動走過70多年歷程，年維泗是坎坷發展的親歷者和見證人。從上世紀50年代到90年代，年維泗在自己40多年的大好時光中，將所學所能全部貢獻給中國足球運動。

年維泗生于1933年，當過國家隊隊員和主教練，當過中國足協主席，如今已經90歲高齡。回顧往事，老年對不同時期不同身份一起走過漫長歷程的朋友們說：

“我17歲入選國家隊，58歲退出一線，一共40多年的足球生涯。我概括4個字，一個是愧疚，一個是不服。我覺得我們中國足球沖出亞洲并不是那么難上加難的事情，但是事實告訴我們，還真挺困難。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除了愧疚和不服，心里還有感恩。

“第一感謝足球，足球雖然帶來了很多困難，但是它讓我了解了人生，了解了人性，了解了人品，了解了人格。我堅持的就是堂堂正正做人，規規矩矩做事。第二，我要感謝我的老伴，唯一能夠知道我喜怒哀樂的就是老伴。能跟我風雨同舟，在困難當中壓力之下能夠分擔的只有她，賢妻良母。第三，我要感謝帶過的隊員，和交往的一些球迷朋友。是他們對我理解、支持、幫助、鼓勵，因此，在足球屢戰屢敗的情況下，我還能夠有勇氣服從領導分配，當這么多年教練。”

上世紀60年代到80年代，年維泗幾度擔任中國隊主教練，培養出優秀球員上百人。他的執教風格不只是嚴厲，更是對磨練基本功的嚴格要求，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懦夫和懶漢。中國人篤信嚴師出高徒，深受他影響的高豐文、徐根寶、戚務生、容志行、遲尚斌、沈祥福等隊員，后來大都成為各級國字號隊伍的主教練，或中國足球不同崗位上的骨干，即便不再踢球或不從事足球運動，作風嚴謹都是受益終身的。

1986年亞運會后，老年不再擔任教練，將更多精力用來總結多年訓練和管理經驗，扶助中年教練員挑擔子，并積極嘗試，為推進足球改革探路。當時，中國足協有一項獎勵規定，對全國甲級聯賽優勝的隊伍，給予一次出國參賽的機會。有一年，廣東隊出訪泰國，比賽沒有踢好，天津隊出訪印尼，也輸了。在足協召開的訓練管理工作會議上，老年毫不客氣地要求兩隊主教練向到會各隊教練員講清失利原因。兩位主教練一個強調難以適應炎熱天氣，另一位則推說打完聯賽才兩周，難以恢復和調整。老年打斷了教練的發言，問：“你說要多長時間才夠，兩周不行，三周行不行？亞洲國家辦賽，邀請中國參加，我們不能自己把機會打跑了。”這話是在批評，但聽得出老年對足球界風氣的憂心和苦心。

1950年入選國家隊時，年維泗還是一名高中學生。此后長年獻身于足球和體育事業，難得坐下來系統學習，但他始終利用各種可能的機會和擠出來的時間多讀書。1990年的一天，筆者在昆明海埂訓練基地找老年，正是中午時分，他沒在房間，辦公桌上，一本《新概念》英語課本還是敞開的。他曾自己聯系到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插班旁聽，學習英語。

從蘇永舜擔任中國隊主教練，到王俊生挑起中國足協重擔，年維泗不只一次將隊友和隊員推薦到重要崗位。在主持中國足協工作時，老年力主足協吸納社會各界專家，包括經濟、文化、法律等各界人士，以適應改革之需。

退休后，有人銷聲匿跡，不再露面，也有人依然活躍在自己割舍不下的事業中。老年似乎兩種情況都不是。他的退休生活相當充實，70歲考下汽車駕照，盡可能陪著為自己、為全家操勞大半輩子的老伴黃幗會，出門總是老兩口同行。老年喜歡釣魚、書法，身體允許時也常應朋友邀約，到各地走一走。幾十年的足球經歷，曾經共事的隊友已經少有健在，帶過的隊員大部分也都年逾古稀，為數不多的幾個仍在發揮余熱。他在家中對前來探望的昔日隊員給以指點，也在書信中提出建議。足球給他帶來太多“欣慰與悲愴”，嘴上不愿多說，但內心深處從來不曾離開足球。

2014年中國足協換屆，老年成為顧問。他堅持不介入和影響足協管理層的工作，在足協就一些事宜征求意見時，又認真表明自己的意見和建議，供足協參考。無論選材、訓練、制定戰術和臨戰指揮，他有太多的經驗和教訓，愿意供后人借鑒。在足協執委會會議上，老年語重心長地說，我們一定要打敗亞洲對手。沖出亞洲圈兒，才是歐洲邊兒。先打敗亞洲弱隊，樹立信心。當年，中國足球提出“以我為主、以快為主、以攻為主”的主導思想，后來發展成“防守第一，快速反擊”。教練員必須以身作則，要像個老師的樣子，隊員才能要強。

“搞足球的人害了足球。”對于足球界貪腐撈錢、弄虛作假等種種負面現象，老年深惡痛絕。在他踢球的年代，為什么少有踢假球等惡劣行為？老年說：“做人要懂得榮辱，用北京話說，要知道什么是寒磣。”真是一語中的。

當年一起在球場上馳騁的隊友沒能看到中國足球圓夢，便陸續過世，老年成為新中國第一代國家隊中的碩果僅存。他從不灰心，“我們的足球不會因為目前的低迷而沒有希望，我認為足球如果能夠在新時代忠誠、干凈，承擔重任，守正創新，穩中求進，還是很可能沖出亞洲的。大家伙不要急，關心和愛護足球，就要給足球時間。我很希望在新時代，我們干足球的能夠放一些光彩，使關心足球的這些同志得到安慰。”

在最近的一次朋友聚會上，大家見到老年還是那么精神，真誠希望他多多保重。老年敲打著自己那條受過重傷的腿說：“就是被這條腿拖住了，現在走一步都很費勁。”年維泗像當年一樣，用洪亮的聲音對足球界的后來人說出前輩的重托：“中國足球的未來要靠你們的團結，奮進。搞足球確實很難，也請大家再多給我們一點時間和耐心！”

責編 柏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