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杰
工業化為經濟社會的現代化提供了堅實物質技術基礎,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到2035年基本實現新型工業化。以數字技術為代表的新一輪科技革命加速演進,全球正進入新一輪經濟增長的康德拉季耶夫長波周期,整個生產體系正在發生深刻變革。新形勢新要求下,推進新型工業化要更加注重內涵式發展,將創新作為經濟發展的第一動力,用好創新資源優勢,加快布局發展未來產業,是實現新型工業化的必由之路。
堅持自主創新培育未來產業是推進新型工業化的關鍵著力點
從全球城市工業化發展過程看,后發城市一般會經歷三個發展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利用“比較優勢”階段,后發城市依托豐富的土地、能源、勞動力等傳統要素,主動承接先進地區產能轉移,快速提升自身的工業生產能力,同時也為城市集聚了大量技術工人,培育了大量企業,壯大了本地市場。第二個階段是利用“比較優勢+后發優勢”階段,勞動力、土地等要素成本相比先發城市差距不斷縮小,僅僅依賴傳統要素比較優勢很難縮小同先發城市的差距,但第一階段發展為城市帶來的高技能人才、工業基礎、本地市場等,可以通過引進、吸收先進地區成熟技術、新興產業,降低發展風險,在保持較高經濟增速的同時,加快構建具有自身特色的產業體系。第三階段是利用“后發優勢+自主創新”階段,后發城市與先發城市的差距進一步縮小,甚至在部分領域處于同一水平,僅僅依賴引進先進技術、領先企業難以支撐城市發展,反而會造成一定的資源浪費,開展自主創新培育具有掌控力的未來產業,成為城市進一步發展的必經過程。
新舊動能順利轉換為推進新型工業化奠定了基礎
長期以來,成都產業發展的外源性特征明顯。新中國成立以來,經過國家“一五”“二五”計劃及“三線建設”時期,成都工業實現從無到有,通信電子、航空裝備等領域建立了全國比較優勢。改革開放后,希望集團、科倫藥業等一批民營企業異軍突起,英特爾、一汽豐田等一批外資企業相繼落地,產業規模實現跨越式增長的同時,也導致了對招商引資、承接產業轉移的過度依賴,造成了當前產業結構以傳統產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傳統領域為主,價值結構以代工制造、代工研發為主等問題。在經濟快速發展階段,增長動力主要依賴具有比較優勢的土地、勞動力、能源等要素以及大規模的區域市場,呈現出傳統發展要素驅動特點。
進入新發展階段,成都加快推進新舊動能接續轉換。黨的十八大以來,成都牢牢把握戰略性新興產業快速發展機遇,持續構建具有國際競爭力的產業生態,集聚了大量的創新企業、高端人才,有力地推動了發展動能從土地、勞動力等傳統要素向人才、技術等創新要素轉變,產業能級不斷提升。成都先后獲批7個國家新型工業化產業示范基地,軟件和信息服務、成德高端能源裝備、成渝地區電子信息先后入圍國家先進制造業集群,磁懸浮軌交、大飛機、超高清顯示等領域研制能力國內領先,技術進步的貢獻率從5.3%升至31.8%。近年來,成都順應新一輪科技革命帶來的產業變革趨勢,尊重現代產業組織邏輯,以產業建圈強鏈變革產業發展模式,明確提出重點布局電子信息等8個產業生態圈、集成電路等28條重點產業鏈,通過精細化的產業治理,精準把握、前瞻布局各重點產業鏈未來發展方向。
搶占新賽道是順應發展規律、主動參與國際城市競爭的必然舉措
科技創新范式變化,未來產業快速深度改變經濟社會發展方式。新一輪科技革命打破了傳統的“基礎研究—應用研究—產品開發—市場擴散”線性創新模式,呈現應用研究、基礎研究并行特點,科技成果轉化為現實生產力所需時間越來越短(蒸汽機84年、電動機65年、移動通信4年),搶占機遇窗口期的時間也同步縮短。本輪科技革命不再由單一技術主導,而是呈現信息技術、生物技術、材料技術等多點突破、群發性突破的態勢,集成創新、融合應用成為產業創新的重要特點。在新一輪科技革命引發的產業變革方面,合成生物、量子通信、人工智能等未來產業領域對人類的影響具有系統性、整體性,對人類生產生活方式的改造影響具有全面滲透、跨界應用的特點。
國內外紛紛布局未來產業,將未來產業作為塑造城市競爭力的關鍵。未來產業是城市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支撐點,是城市獲得全球產業鏈掌控力、提高國際競爭位勢的關鍵。美國、歐盟等發達國家(地區)將人工智能、量子信息、未來網絡、生命健康等作為未來產業關鍵領域,如美國布局人工智能、先進制造、量子信息和 5G 四大方向的未來產業,歐盟發布《加強面向未來歐盟產業戰略價值鏈報告》,提高歐洲在自動駕駛汽車、氫技術及其系統、智能健康、工業互聯網、低碳產業和網絡安全六大未來產業的全球競爭力和領導力。國內約有20個省市謀劃未來產業布局,其中,深圳是國內最早謀劃未來產業的城市之一,依托完善的產業基礎和創新生態,在2013年布局發展的生命健康、海洋經濟、航空航天等未來產業,已成長為國內領先、國際先進的戰略性新興產業。北京市依托中關村國家實驗室、懷柔國家實驗室等戰略科技力量,布局未來網絡、未來能源等領域。蘇州市發揮制造業門類齊全、產值規模最大優勢,布局前沿新材料、仿生機器人等未來產業。
市委十四屆二次全會暨市委經濟工作會議提出,到2035年,基本建成中國西部具有全球影響力和美譽度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際大都市。培育具有全球影響力的未來產業,是實現城市戰略目標的重要支撐。近年來,成都充分挖掘科教資源產業化潛力,用好產業基礎優勢,完善新賽道主動發現和前瞻遴選機制,在基因治療、類腦智能、未來網絡等領域搶占發展先機,為培育特色突出、競爭力強的未來產業下好“先手棋”。
培育未來產業需要用好豐富的創新資源
加快培育未來產業成長的創新生態。提高國家級科研機構、高校等基礎創新能力,依托四川大學、電子科技大學等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在量子通信等領域深化前沿基礎理論研究,力爭牽頭組織一批國家大科學計劃和大科學工程,引領全國乃至全球未來產業基礎前沿領域科研方向。提高新型研發機構、創新轉化平臺等應用創新能力,瞄準國家重大戰略需求和成都未來產業發展,突破一批“卡脖子”技術,研究發布成都未來產業重點領域技術創新路線圖,并建立動態更新調整機制。提高企業工程創新能力,支持企業聯合高校院所開展工程師人才培養,加大現代工藝、先進制造技術等方面研發投入,更好推進先進技術成果產業化。
制定符合未來產業發展規律的產業鏈政策體系。產業政策是促進產業轉型、培育新增長點的關鍵手段。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背景下,新興技術加速突破和融合應用不斷催生未來產業,傳統“選產業、選技術、選企業”的政策制定邏輯弊端日益凸顯,深圳、上海等重點城市更加傾向于“選有限產業,產業鏈內普惠”。未來產業仍有較多的不確定性和風險,政策制定既要順應未來、適應未來、引領未來,從政策端為產業留足“試錯空間”,形成寬松包容的政策環境;也要注重階段性與精準性,圍繞產業不同發展階段需求,通過市場化手段和數字化工具,更加準確、及時地定位政策支持框架下的各類企業;還要結合高成長性科技型企業、平臺服務型企業、跨界融合型企業等新型市場主體的政策訴求,支持方式從給資金、給土地向搭平臺、給場景、建基金、定標準轉變。
形成跨部門的未來產業企業培育體系。未來產業具有多技術交叉、多產業融合的特點,產業主體培育涉及科技、商務、市場監管、經信等部門。戰略科學家、國際性風險投資機構擁有大量未來產業趨勢信息,具有更加準確的技術、產業判斷能力,加強同戰略科學家、國際性風險投資機構交流對接,建立常態化的未來產業企業精準挖掘機制,提升對于企業發現的敏感性,發掘未來產業萌芽。按照“賽馬不相馬”原則,不斷壯大未來產業企業數量,利用市場機制篩選最具競爭力的企業給予支持。
構建高效流通的創新要素體系。支持建立市場導向的新型研發機構,支持高校、科研機構、鏈主企業組建包含科學家、創業者、風險投資人在內的創新共同體,開展前置性產研共創的新研發模式,培養一批創業型、有創意的企業家人才,讓企業家走到創新前端,推進全球高層次人才合作計劃,加強人才引進和培養。建設未來產業孵化基地等產業發展平臺,實施未來產業孵化與加速計劃,構建完整的創新孵化體系、科技公共服務體系、知識產權保護體系、科技投融資體系,催生新業態新模式。建立未來產業培育發展基金,優化資金配置,重點支持重大技術研發、示范應用等建設。按照未來產業集聚發展需求,強化產業用地保障。發揮場景在未來產業培育中的重要作用,打造未來場景實驗室。
優化未來產業發展環境。營商環境是地方塑造產業競爭優勢的重要“抓手”,政府服務是良好營商環境的關鍵。傳統行業治理以監管為首要目標,政府和市場之間的邊界清晰。隨著新興產業的快速發展、未來產業的不斷涌現,政府和市場之間的邊界相對模糊,監管者和被監管者之間存在著重要的相互依賴關系,甚至政府需要主動介入產業發展中,塑造和引導產業的技術路徑選擇,與企業成為共生共贏的利益共同體。新業態的產生往往是一個“破壞性創造的過程”,要求加快推進產業治理方式現代化轉型,充分借助產業大腦、工業互聯網平臺等數字化工具,連通企業側和政府側,貫通生產端與消費端,及時感知技術變化和獨角獸企業等未來產業創新主體的需求,實現“超前”服務和敏捷治理。
(作者系成都市工業經濟和信息化研究院產業發展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