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黃雕刻藝術與文化傳承

白峰，黃瑞，趙慶躍

1.中國地質大學（北京）珠寶學院，北京 100083

2.北京國際珠寶交易中心，北京 100029

引言

田黃原石形成過程中產生的結構質地，搬運過程中經過歲月的洗禮歷練出的美德與后期形成的石形、石皮，共同孕育著獨一無二的田黃品質。為把田黃的美顯現出來，成為藝術珍品，承載并傳承文化，其雕刻藝術尤為重要。一塊田黃原石，在未被雕刻之前，具有無限的設計可能性并且充滿想象。田黃從原石到成為具有文化底蘊或藝術魅力的藝術欣賞品，無論是簡潔的光素設計還是繁縟的薄意雕刻，都凝聚著能工巧匠們高超的技藝，更能反映出田黃的本質美，其價值因精湛的工藝而倍增。田黃藝術不僅傳承著中國優秀傳統文化，更是對東方審美的濃縮表達[1]。

1 田黃藝術的創作原則

因材施藝，最大限度保住田黃重量，并能充分表現田黃的自然美，技藝與材質美相得益彰，表現主題寓意積極向上，并能傳承優秀傳統文化，是田黃藝術創作的重要原則。田黃珍貴，設計、雕刻必須十分慎重，要做出充分的藝術構想后才能進行雕刻動刀。田黃雕刻藝術是石與文化相結合，通過詩、書、畫、篆等藝術形式，利用雕刻藝術表現出來[2]。因具有豐富的文化內涵，所以一件田黃藝術珍品不僅折射出藝術家的文化創意，同時也帶給人們無盡的精神享受[3]。

2 藝術表現形式

田黃雕刻藝術中，因材施藝，根據田黃的形狀、顏色分布等石材特點，通過設計不同的藝術表現技法，賦予田黃文化內涵，從而使之具有藝術生命。主要的藝術表現形式有印章、光素、隨形、薄意、俏色、浮雕和圓雕等。各種藝術手法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同融合，為田黃增添藝術魅力。

（1）印章

印章是田黃藝術表現的主體形式，印章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代表之一。印章在古代主要用作身份憑證和行使職權的工具。清代時印章發展到高峰時期，田黃是當時重要的高檔治印材料。發展至今，印章從實用品逐步轉變為觀賞品、收藏品，是人們文化生活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對優秀傳統文化具有重要的傳承作用。印章的造型有方形、長方形、圓形、雙連形等。將田黃切成方章，謂之“解石”，有“解石之難，難于上青天”之說。很難從外表看出一顆田黃的色調是否表里一致，切開后或數倍增值，或價落千丈，所以田黃方章更加稀罕難得，價值更高。以此判斷，清朝那套乾隆皇帝的田黃石三連印堪稱是田黃方章的無價之寶[4]。

印紐是印章的頂部裝飾，也稱為“印首”“印鼻”。印紐最初的功能是方便印章佩戴在身上，后來慢慢發展成為印章頂部必不可少的雕刻藝術，也作為一種寓意的象征，使印紐成為印章藝術中一大亮點。印紐的式樣豐富多彩，常雕刻有各種吉祥圖案與吉祥獸，如龍、鳳、瑞獸、龜、橐駝、羅漢等。印紐雕刻中，多運用渾化刀法風格，尤其古獸印紐題材，更顯古樸雋秀。印章周圍四面，常進行邊款篆刻和薄意創作。邊款篆刻指的是在章體上利用文字雕刻藝術來表達文字篆刻文化，是對印文的一種詮釋；薄意則是施展于印石章體四周的淺而薄的浮雕圖案。印面的雕刻稱為“篆刻藝術”，篆刻是用文字造型，通過布局，利用線條、紅白色塊搭配表達主題和立意，是書法藝術與篆刻藝術相結合，表達漢字博大精深的藝術表現形式。印面的篆刻藝術講究的是書法與刀法的運用，其中文字線條表現的動態美感，是印文審美重要的組成部分。方寸之間，書法藝術和篆刻藝術得到了完美結合。印譜是印面印出的圖案，是印章憑證的體現，也是印章文化傳承的重要組成，深受重視。

田黃石瑞獸紐“克敬居”?。▓D1），清咸豐，該璽印高浮雕近圓雕瑞獸為紐，長方形璽，印文采用漢文篆書。面寬2.8 厘米，長4 厘米，通高4.8 厘米，紐高2.8 厘米。“克敬”語出《尚書?太甲中》：“惟天無親，克敬惟親。”意即天于人無親疏，惟敬能親。居名“克敬”，并刻此璽，反映出咸豐帝克敬于天的思想[5]。

圖1 田黃石瑞獸紐“克敬居”印[5]Fig.1 Auspicious animal "Kejinju" seal,Tian Huang

田黃印章結合了篆刻藝術、印章文化等諸多文化元素，傳承著濃烈的印石文化，繼承了中華優秀的文化并在各個時代得以創新。既表達了文化吉祥寓意，又寄托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祝福，因此印章始終受到不同類型藏家和愛好者的追捧。這就是田黃印章篆刻藝術的魅力所在[6]。

（2）光素

在玉石雕刻創作中一直有“名品不雕，帶皮子料不雕”的設計之說，是因為質量上好的田黃原石太稀少了，保留這類珍稀資源的原始模樣尤為珍貴。另外，在設計高質量的田黃原石雕刻工藝時，在沒有想好如何設計出最優構思時，常常保持原貌是最好的設計[1]。如果在處理高質量的田黃造型時，田黃質地品質絕佳，也往往會采用光素的藝術表現手法，盡顯田黃的質色之美，而不需要過多的紋飾修飾。光素的設計只有上等品質田黃才能勝任。例如清乾隆時期的田黃石“長春書屋”?。▓D2），光素方形璽。印面2.5 厘米見方，通高8.3 厘米。此璽為乾隆帝的閑章[7]。田黃顏色黃中略泛紅暈，蘿卜絲紋清晰且綿密欲化，均勻純凈，品質完美。更為可貴的是，此件作品采用平素技法制作成方章，這表明，制作此方章的田黃石原石一定較大。只有達到一定的體積才可能根據原石的質地和顏色設計切出這樣一枚顏色均勻、靈透無瑕的方章。田黃自古以來就是珍貴稀缺石材，能制作成頗為費料的方形章料在近幾十年來的新田黃中已非常少見[8]。

圖2 田黃石“長春書屋”印[7]Fig.2 "Changchun shuwu" seal,Tian Huang

（3）隨形

因田黃價值高昂，所以，在雕刻設計中，保重量是重要的設計原則。隨形便是保重量的設計中最重要的形制表現，即可保重量又可因材施藝。在紋飾中配以薄意淺浮雕雕刻技法，便會使耗材降到最低。隨形的重要設計理念是在兼顧田黃顏色分布與不同質地結構的基礎上，根據原石原本的形狀“依石而作”。隨形藝術形式多采用山子造型，稍加雕飾，盡可能保留田黃本身原石形態。取山子“遠觀取其勢，近看取其質”的藝術效果。紋飾多采用名山大川、歷史典故、吉祥祈福、著名畫卷、山水人物等題材進行設計創作。

田黃石刻云龍紋隨形章（圖3），尺寸5.0×5.0×3.4厘米，重量136 克。此件作品田黃寶光瑩潤，色質極富貴氣。其形制碩大，可謂罕見難得。其肌理內田黃石特有的蘿卜絲紋及紅筋格紋同樣清晰綿密。采用隨形技法雕制云龍紋飾，保留了圓潤的觸感，作者以層次分明的多層浮雕雕刻出龍頭、祥云紋及龍身鱗片，形成錯落而豐富的層次，完全化解了田黃石天然的紅格紋，使得其更加無瑕，同時極具裝飾趣味。田黃石獨有的華貴明黃與這繁雜富麗的雕工相融合，更加給人溫潤凝結的觀感[9]。

圖3 田黃石刻云龍紋隨形章[9]Fig.3 Cloud dragon pattern natural shape seal,Tian Huang

（4）薄意

是淺浮雕的一種，采用平面剔底淺浮雕的手法表現紋飾特點。薄意取其“技在薄，而藝在意”的設計理念。薄意刀刻淺薄，深度僅約1 毫米，多用秀凌刀法風格，體現作品雋秀飄逸。畫面取材中國繪畫，山水、花鳥、人物都能通過薄意技法得到充分表現。因材設計，隨形取勢，是薄意技法的特色[10]。因薄意雕刻層淺薄，圖案紋飾表現文化寓意并且富有審美藝術，它既表現出天然石材的自然美，同時又能體現人工賦予的藝術美，達到自然與藝術完美結合，實現以畫入石的藝術效果。由于薄意淺刻如畫、耗材極微的特點，因而特別適合于田黃這類珍貴石種的設計技法。

早期的薄意題材多以文人畫、花鳥、魚蟲、山水、人物為主，發展至今，題材更加豐富，發展到以商周的鐘鼎銘文、明清的文房竹刻、歲朝清供等為薄意創作題材。薄意創作成為清雅的象征，成為創作者表達精神氣質，傳達心境的方式[11]。薄意創作中經常通過留白的處理方式表達“此處無景勝似景、言有盡意無窮”的境界，這與國畫留白手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薄意能使田黃的石皮得到充分的利用，通過或淺或深的雕刻可以把石皮的顏色區分出層次來。薄意還能改變原石的不足，例如斑點、瑕疵或裂紋，也能通過薄意結合俏色巧妙地加以利用設計成圖案，取得巧雕的效果[10]。薄意這一雕刻技法，因田黃及石皮應運而生，從此成為了田黃雕刻中最為重要的設計技法。利用薄意技法隨形創作，可以最大限度地保留田黃原石重量和外形，使得田黃原石諸多“石病”如天然筋格、裂紋和砂隔有了藝術性的轉化，田黃因薄意而熠熠生輝，薄意也依田黃而得以傳承[11]。

在中國地質博物館收藏的一件利用薄意進行設計創作的“田黃鹿紋隱起”（圖4），高3 厘米，通體顏色純正，細膩光潔、光滑圓潤、蘿卜紋結構清晰。精致的薄意雕刻，儼然一幅鹿鳴山間、古樸自然的山水畫，堪稱田黃藝術佳品。1977 年以500 元高價成交，這個價格相當于當年普通工人一年多的收入[12]。田黃石薄意山林雅聚圖擺件（圖5），尺寸4.7×1.7×4.8厘米，重量55.2 克，石質細潤，色澤澄黃，其上薄意雕刻林下高士，友人相聚，促膝而談，可遠眺山林之美景，古木橫斜，蒼巖疊嶂，日之高懸，翠竹幽篁，肆意暢快[13]。

圖4 田黃鹿紋隱起（白峰拍攝）Fig.4 Low relief deer pattern,Tian Huang(photographed by Bai Feng)

圖5 田黃石薄意山林雅聚圖擺件[13]Fig.5 Thin carving mountain forest elegant gathering ornament,Tian Huang

（5）浮雕

田黃浮雕是通過減地方法達到圖案紋飾高出地子的藝術表現手法。用壓縮的辦法來處理圖案對象，靠透視等因素來表現三維空間。浮雕可分為高浮雕和淺浮雕。高浮雕起位較厚、較高，浮雕圖案壓縮程度較小。高浮雕主要依循原石形狀的凹凸起伏，因勢設計造型，利用不同的雕刻技藝，在原石自然美的基礎上創造出獨特的工藝美。高浮雕技法尤其適合表現場面宏大、人物眾多的題材。多用于表達古典文學中的歷史故事和現代題材。淺浮雕技法起位較淺、較薄，圖案壓縮程度較大，在田黃原石表面起伏不大的部位因形設計淺浮雕工藝，去除廢料不多，從而達到保重目的，又與整體圖案相得益彰。

浮雕藝術主要講求畫面構圖，通過浮雕技法可以很好地體現田黃原石天然的特質和顏色層次美。一些薄的不能用于圓雕的田黃石料，可采用浮雕設計。浮雕可以巧妙利用石料上石皮的部分，把石皮的顏色和層次發掘出來，充分地展現出石皮的自然美。如果原石存在瑕疵，但是質地好，可以主要采用高浮雕技藝，結合薄意、圓雕和鏤空雕的技術，更加完美地展示出經藝術創作后田黃原石所具有的特有貴氣。

田黃石雕彌勒擺件（圖6），尺寸3.6×1.9×2.5 厘米，重量22.1 克，田黃石色金黃如橘，色澤勻凈細嫩，石形橫臥之姿，正面浮雕大肚彌勒，彌勒側倚，衣紋流暢，雙耳垂肩，笑口大開，瀟灑肆意，敞懷而臥，肚皮渾圓，福壽祥樂之態，背面仙云浮動，古樸自然[14]。

圖6 田黃石雕彌勒擺件[14]Fig.6 Carved Maitreya ornament,Tian Huang

（6）俏色

是根據原石表面的形狀和顏色分布特點進行巧妙設計，把顏色利用恰如其分，即為俏色，也稱巧色。俏色的原則是盡可能地把原石上的顏色保留下來，并將它們巧妙地運用在雕刻設計的題材中。俏色是可以把瑕疵“變廢為寶”的獨特設計藝術形式。田黃創作中對于多色的原石，多會充分利用其顏色的特點進行巧色設計，最大程度展現其材質美，通過深雕淺刻，使顏色層次分明。利用俏色的技法把不同的顏色部分利落地區分開來，做到層次分明，這對雕刻者來說是個極大的考驗，因為天然顏色的形成與過渡往往是漸變的，這要求雕刻者不僅要對原石各方面特性非常熟悉且勇于挑戰，而且還要求雕刻技藝精湛嫻熟。

俏色技法適合對多色的田黃進行巧妙設計，如金包銀、銀包金、烏鴉皮等帶有石皮的田黃或者帶有圍巖的“粘巖田黃”等原石。結合多種技藝最能把巧色的技法發揮到極致，同時也最能展現出“因色取巧”的工藝水平和美學價值，創作出良工與美石完美結合的佳作。

田黃石烏鴉皮薄意隨形章（圖7），尺寸2.2×1.6×7.9厘米，重量49.7克，此田黃通體呈飽滿的金熟栗色，質地凝結，蘿卜絲紋隱然可見；章體自然隨型，巧妙利用表面之烏鴉皮，以薄意俏色技法雕刻羅漢行走于山石間。只見羅漢長袍飄飄，一肩挑木杖，杖頭掛草帽，一手持香爐，爐中煙云縷縷騰空而起，羅漢雖赤足而行，然神情恬然自適，儼然一副求道者的篤定模樣[15]。

圖7 田黃石烏鴉皮薄意隨形章（正反面）[15]Fig.7 Crow skin thin carving natural shape seal,Tian Huang

圖8 田黃石臥虎[16]Fig.8 Lying tiger,Tian Huang

（7）圓雕

是一種表現立體圖案的雕刻技法。這種技法通過田黃原石形態，就勢取形，設計出既能保重量又能體現藝術特點的作品來。多采用渾化刀法進行雕刻，使作品形象更加圓潤。圓雕經常與其他技法結合使用，更能表現田黃自然美與工藝美的完美結合。善于采用圓雕表現主題的多為瑞獸、佛教人物如佛主、觀音、羅漢、達摩等題材，圓雕技法也常應用于印章紐、鎮紙、擺件、把件等形制上。

清代楊玉璇雕刻的圓雕作品“田黃石臥虎”（圖8），尺寸3.6×6.7×3.5 厘米?；⑴P伏形，弓身，目視前方，似有蓄勢待發之意。周身刻畫細陰線表示毛發。耳后近背部有陰刻行楷“玉璇”二字款[16]。

3 雕刻藝術的成功

田黃珍貴稀少，設計加工必須十分慎重。對于田黃作品來說，其雕刻工藝一般都會比較精湛，功力尚淺的雕刻者大多不會選擇珍貴的田黃進行創作[3]。田黃材料一定要請高手動刀才能使田黃價值提升。雕刻創作者舍不得過多去掉田黃余料，因此在設計上多采用薄意技法。石皮是田黃的重要特征，也是田黃的象征，設計時如何最大限度保留精品石皮并巧妙地利用石皮是設計雕刻的關鍵。田黃表里的結構、色澤可能變化，所以在設計時不會輕易將田黃雕刻成圓雕作品或鋸切成印章，這也是田黃多設計制作薄意技藝的一個重要原因[4]。

田黃雕刻藝術能夠充分依循“因材施藝”“因勢造型”“因色取巧”等多種技藝原則，實現田黃作品石材“自然美”和工藝“藝術美”完美合一，這是田黃雕刻創作的藝術核心[2]。作品的藝術性與獨特性也將成為吸引觀賞者的重點之一。當看見一件成功的田黃作品會眼前一亮，愛不釋手，產生要擁有的沖動，心情愉悅。此時的田黃佳作是通靈性的，欣賞田黃就是一種精神享受，感情寄托[3]。盡情表現出“石不能言，最可人”的奇妙之感。通過田黃的藝術創作，把中華傳統的優秀文化經由田黃的形制、紋飾、雕工以及精湛的技藝傳承下來，使古老的中華民族文化瑰寶得以繼承和發揚。

4 結語

田黃及其雕刻技藝是傳播優秀傳統文化的載體。通過對田黃藝術品的鑒賞，使人們心中油然升起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及祈求福壽安康的信念。田黃自出現就與政治、經濟、文化結下不解之緣，深受歷代皇帝權貴的厚愛，有著極為高貴的社會地位[17]。田黃藝術品承載著歷史與文化，肩負著傳承優秀傳統文化的使命，是中華優秀文化的代表之一，同時也是時代發展的見證。田黃雕刻藝術承載的歷史典故、吉祥寓意、名山大川、良辰美景、山水人物、生活情趣等題材一直傳承著人們生活中的優秀文化。田黃蘊含著豐富且深邃的文化內涵，以其稀有性、人文性以及升值性，在中國石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