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魯民
《菜根譚》說:“蒼蠅附驥,捷則捷矣,難辭處后之羞;蘿蔦依松,高則高矣,未免仰攀之恥。所以君子寧以風霜自挾,毋為魚鳥親人?!?/p>
從古至今,因為有利可圖,有太多的人喜歡攀附權貴,對那些有權有勢者阿諛奉承,逢迎拍馬,希望分得一杯羹,人家吃肉,他喝點兒湯。但攀附歷來都是一步險棋,是一場賭博,是一把雙刃劍,搞得好固然會名利雙收,吃香喝辣;搞不好則會身敗名裂,自食惡果。
史上第一帥哥潘安,才華橫溢,能詩善文,可惜不那么安貧守道,總想走捷徑發跡,就竭力攀附權臣賈謐,為他起草文件,出謀劃策,終日廝混在一起,陷于爭權奪利、勾心斗角的漩渦。潘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知道這樣下去早晚會出事,再三勸他趕快急流勇退,他卻一直猶豫不決。結果賈謐倒臺被殺,他牽頭的“金谷二十四友”全軍覆沒,潘安也難逃一劫,被夷三族。
列子就是個明白人。他學問大名氣也大,可就是日子過得很清貧。有人勸鄭國執政的子陽資助列子,以博好士之名,子陽就派人送他十車糧食,列子再三致謝,卻不肯收受。妻子埋怨說:“聽說有道之人,妻子孩子都能快樂地生活,我卻常常挨餓。宰相送糧食你卻不接受,我真是命苦啊。”列子笑著說:“因為子陽并不是真的了解我,而是聽了別人的話才送糧給我。以后也可能聽別人的話怪罪我,所以我不能接受?!彼芙^了饋贈,就拒絕了拉攏,也拒絕了攀附。一年后,鄭國發生變亂,子陽被殺,其追隨者大多被株連致死,列子得以安然無恙。
清朝人汪景祺則看似聰明,實則糊涂,只看到攀附之收益,不知攀附之風險。他小有才能,一向好投機鉆營,自覺懷才不遇,見年羹堯勢大,就想方設法極力攀附,以文辭討好,寫成《西征隨筆》一書,極盡阿諛之詞,稱年羹堯是“宇宙之第一偉人”。后成為年羹堯親信,一時得意,風頭無二,每夸耀于人??珊镁安婚L,年羹堯垮臺后,雍正痛恨汪景祺諂媚無恥,小人嘴臉,將其梟首示眾,腦袋懸掛在菜市口的通衢大道上,家人也都被流放寧古塔。
那些不肯攀附者,或許會一時吃虧,卻是最終贏家。南宋狀元張九成,金榜題名后,多個權貴包括宰相秦檜,都來拉攏他,他若是順桿兒爬,拜碼頭,認宗師,當乘龍快婿,肯定會被迅速提拔,升官發財。但他特立獨行,剛正不阿,不肯依附,雖仕途坎坷,幾經貶謫,但卻以高風亮節、清雅操守,贏得朝野敬重。因為不攀附,不找靠山,朝廷里無論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他都能夠置身其外,不受牽連,最后功成身退,安全著陸。
由此可見,人生在世,還是要做到堂堂正正。不攀附權貴,無須仰人鼻息;不巴結大佬,無須低聲下氣。這樣,可能會進步慢一點兒,但每一步都走得扎扎實實,穩穩當當;生活或許會清貧一點兒,但每一天都很心安,不怕樹倒猢猻散,不怕受連累被株連,足以昂首挺胸于天地間。
【原載《聯誼報》,本刊有刪改】
插圖 / 圍獵 / 張保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