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納迪

埃馬努埃爾·凱希爾　夏笑笑

可怕的惡作劇

第二天晚上，六點半的時候，南希出現在多塞特街1號，還是那個管家為她開了門。

“巴貝奇先生回來了嗎？”

“是的，小姐。他們在樓上等著您。”

南希心頭一驚，她進入大廳，緩緩走上了樓梯。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靜，這對科學家巴貝奇來說是相當不尋常的事情。南希進入第一間客廳，她希望能在那里找到他們——福爾摩斯夫婦在早上收到了電報通知，他們的兒子奧利弗在伯爵夫人的要求下不得不匆匆離開倫敦，但所有人都會在當天晚上回來。南希希望在她父親到來之前，和他們平靜地談談，不要倉促行事。

可是，客廳是空的。她去了第二間，然后是第三間，沒有發現朋友們的任何蹤跡。南希試圖打開通往機器房的門，但它被鎖住了。因此，她又重新穿過了一個個客廳，走向出口。

到了樓梯平臺，南希停了下來。在她之前上樓時，燭臺上的蠟燭照亮了走廊，可現在卻熄滅了。在半黑中，她看見了一個身影站在樓梯前。

“巴貝奇先生，是您嗎？”

沒有任何回應，這個身影向前邁了一步。

南希皺起了眉頭，再次問道：“是您嗎，巴貝奇先生？”

那個身影又向前走了一步，南希開始向后退，她面前的人動作很奇怪，像一個脫節的木偶或者……從電影中走出來的……僵尸！

“如果這是一個玩笑，那可不好笑。”南希有點兒生氣。

還是沒有人回答她。南希又往后移了一點兒，直到她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客廳里。那個身影也恢復了一顛一顛的步伐。當她終于走到門口時，壁爐的光芒照亮了她，那里有一根兒木頭在噼啪作響。

看清了面前的“人”，南希驚恐地大叫起來——她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具尸體，一個亡靈。他的臉像月色一樣慘白，他的五官有一種死亡的僵硬感。在他的眼睛深處閃耀著發狂的光芒，這個……生物體發出嘶啞的喘息聲，一個深沉的聲音從它的嘴里迸出來：“復仇！”

南希再次尖叫起來，她的雙腿都發軟站不直了，彎成弓形。她沖向房間的里面，卻被地毯的邊緣絆倒，整個人趴在地板上。她轉過身來，驚恐地瞪大眼睛看到那個東西正向她靠近。南希再次張開嘴，但發不出聲音。她抓著地毯，想站起來，想逃走，但她的腿沒有反應。亡靈的手臂在空中拍打，他的頭與脖子呈一個奇怪的角度，而且身體向前傾。南希閉上眼睛，祈禱這一切只是一場噩夢。但事實并非如此：她聽到了怪物向她走來時膝蓋骨發出的咔嗒聲，感覺到一只冰冷的手爬到了她的臉上。她的耳朵附近有一股涼氣。

“復仇……”

手指觸到她的脖子。

“復仇……吼吼……”

南希愣了一下。尸體松開了緊緊抓住她脖子的手，但仍然靠在她身上，喘息得越來越厲害。

“復仇……吼吼……萬納……嘶嘶……啊啊……嘟嘟……”

南希用一只顫抖的手遮住眼睛，慢慢地重新睜開了眼皮。她張開手指，然后又立刻合上。在她的上方，那個生物已經開始融化。它的身體因痙攣而不停抽搐，電火花穿過它的頭發，臉變成了黑色，仿佛從內部被吞噬，并發出最后的響聲：“萬納迪！”……然后倒在地上。

南希被嚇壞了，她重新睜開眼睛，看到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尸體的皮膚很快就變成了羊皮紙，他的眼窩更深了，頭發散亂了，很快，他的肉體被撕成碎片，他變成了一副骨架，然后化作塵土。這種可怕的景象深深地刻在她的眼里，而她無法發出任何聲音。最后，這個鬼魂只不過剩下一小堆灰燼。在一瞬間的清醒中，南希感覺到她的手表在口袋里震動。然后，她失去了知覺……

當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她正躺在一個軟墊子上，面前是一個壁爐。一張模糊但熟悉的臉正靠近她。

“奧利弗，是你……哦，我太害怕了！”

“我很抱歉，奧利弗的聲音抽泣道。他們想嚇唬你。他們并不是真的要傷害你。”

南希露出了一絲慘兮兮的笑容，然后又暈了過去。混亂的聲音在她周圍響起，一個陰影籠罩在她的臉上。那個怪物？她猛地睜開眼，喊道。

“不……”

“冷靜點，小姐……我是伊拉斯謨·威爾遜醫生，我是來為你治療的。”

這些話讓南希感到安心。吁！一個醫生！ 在這個瘋狂的世界上，終于有了一些理智。醫生長著濃密的白胡子，身穿深色西裝。他轉身說：“她是癔癥發作，這在年輕女孩兒中很常見。我建議使用灌腸和水蛭來凈化她的血液。”

“什么？不，不！”南希掙扎著。

“癔癥又開始發作了！”醫生喊道，“把她綁起來。”南希在絕望中第三次暈倒了。

來自未來的信

過了多長時間了？毫無疑問，很長時間了，南希的鼻孔里有一種胡椒粉的香味。

“吸氣，這是樟腦鹽。”一個溫柔的聲音說。

南希抬起鉛一樣沉重的眼皮，看到了阿達·洛芙萊斯的臉。

“您對我做了什么？水蛭……”

“別擔心，我們已經擺脫了那個庸醫。現在一切都好了……”

南希呼吸著，樟腦刺痛了她的鼻子，但使她恢復清醒。伯爵夫人將一只手放在女孩的頭下面，把一個杯子送到她的嘴邊。南希感覺到一種溫暖、舒適的液體流入她的嘴里，很好喝。

“沒有什么能比一杯好茶更讓人重新振作的了。”伯爵夫人又說。

南希終于有力量坐起來了，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她看到查爾斯·巴貝奇坐在一張扶手椅上，雙手交叉，正用一種蔑視的眼神看著她。奧利弗跪在她身邊看著她，臉上寫滿不安。

“怪物在哪里？”南希呻吟道。

“消失了，一切都好了。我們試圖嚇唬你，這很愚蠢。”阿達·洛芙萊斯感嘆道，“真的，查爾斯，今晚你太過分了！”

“那炸彈呢？戰爭就是戰爭！”發明家嘀咕道。

南希摸了摸自己的頭。很顯然，她的面具被揭開了！但他們是怎么知道的呢……而且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我現在在哪里？那個東西是什么？”

阿達·洛芙萊斯的臉色變得陰沉。

“我們做了一個實驗……”

在幾句話中，伯爵夫人向南希解釋說，他們共同的朋友之一，一位名叫亞歷山大·克洛斯的科學家，一直在研究死后的生命。他試圖通過使用電來讓死人復生。他終于成功了。

“您是認真的嗎？”南希結結巴巴地說，“這就像在《弗蘭肯斯坦》中……”

“是的，這是世界上最嚴肅的事，南希。整個想法來自瑪麗·雪萊在1816年寫的著名小說。你讀過嗎？”

“是的，它非常有名，”南希結結巴巴地說，她想知道自己是否最終陷入了一個平行世界，在這里現實和虛構交織在一起。

“瑪麗·雪萊是我父親拜倫勛爵的朋友。”伯爵夫人繼續說道。他們當時正待在瑞士日內瓦湖畔，與另一位詩人一起，我的父親向他們發起挑戰——每個人都寫一個鬼故事。瑪麗隨后創作了《弗蘭肯斯坦》。

南希揉了揉眼睛：她變成了愛麗絲夢游仙境了嗎？——或者說是愛麗絲恐怖樂園？這個世界不可能是真實的。

“昨天晚上，我們去挖我父親的尸體，讓他起死回生，并來嚇唬你。”阿達·洛芙萊斯說。亞歷山大·克洛斯和邁克爾·法拉第幫助了我們。我起初并不同意，但克洛斯和巴貝奇最終說服了我……

“但您的父親已經死了20年了！”南希打斷了她的話，感到不可思議。

“是的，”阿達·洛芙萊斯嘆了口氣，“我知道，這很令人不安。他的身體處于完美的保存狀態……但是發生了一些事情，他終于解體了，就仿佛時間突然追上了他。這毫無疑問是由于某種電磁干擾——一個非常強大的現象。”阿達·洛芙萊斯總結道。

聽到這些話，南希突然想起，她的手表在怪物的觸摸下在她的衣服里振動，而且弗蘭肯斯坦——又名拜倫勛爵的尸體——化成灰燼前曾說出“萬納迪”一詞。她從衣服里拿出手表，仔細地看著它，越來越覺得驚訝：她收到了一條視頻信息！她按下了鏈接，她的父親出現在屏幕上。

“南希，在時空上產生了一個缺陷。我無法解釋，但事實就是如此，也許我們玩得有點兒過火了。你猜對了：我設法讓自己回到1843年，但只能是很短暫的，因為這個程序對系統來說太大了。我今晚不能去找你，因為我回到2030年了。我在小木屋的辦公室里給你留言。我想向你的朋友們道歉，我隱藏炸彈時犯了一個大錯誤，把你們都置于危險之中。我以為巴貝奇先生和洛芙萊斯女士屬于過去，并不在真實世界中。但所有時間相互重疊，我不知道該怎么做了。那個可怕的病毒，萬納迪，仍然在感染我們的世界。我需要你找到一個解決方案，所以我給你發一個附件并附上我已經成功分離出來的算法。試著破壞它，也許就有希望……南希，我們想你……”

向病毒宣戰

視頻戛然而止。南希抬頭看了看，在小屏幕周圍站著已經著迷了的巴貝奇、阿達·洛芙萊斯和奧利弗。

“這是什么？”伯爵夫人不可置信地說。

“一個聯網的手表。它不僅可以用來看時間，還可以作為電話和計算機。它可以接收電子郵件，拍攝照片，甚至還可以攝像。它可以讓我們進行遠程交流。有點兒像你的分析機和拉鏈郵件混合的曾曾曾曾孫女。但它的功能更強大，速度快一千倍。”南希回答，盯著她的三個朋友繼續說，“我想是我的手表讓你們的生物失去了平衡……或者恰恰相反，我也不是很清楚。現在，我必須告訴你們發生了什么事。這就是我今晚來這里的原因，來告訴你們真相。”

南希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從頭開始講述整個故事。從2030年1月的那一天起，一切偏離正軌。她的朋友們全神貫注地聽著，先是被嚇到，然后是驚奇。

“所以我是對的：你確實來自未來！”巴貝奇在南希講完后叫道。

“是的，我是。”

這位發明家激動地看著她：“這是要吃掉腦袋的……”

第一次，南希發現，這句話是完全合理的！

“我同意您的觀點。我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我需要你們的幫助。我們都曾犯過錯誤：您想嚇唬我，并且成功了，剛才我都要被嚇死了。我的父親試圖摧毀您的機器和幾乎殺了我們所有人。同時，那個該死的病毒，萬納迪，仍在作惡，我們那兒的人正面臨死亡的威脅……甚至我最好的朋友也處于危險之中。這就是我在這里的原因，我不想背叛你們，但我沒有別的選擇。拜托，我需要大家的幫助。”

“但我們能做什么呢？”巴貝奇已經放下了所有的高傲。

“我們必須破解這個病毒程序。”

“‘破解它？”

“你們可以理解成，找到它的缺陷，并摧毀它。”

“這個程序在哪里？”阿達·洛芙萊斯問道。

“它在這里。”

南希打開了所附文件，一長串的文字，0和1在屏幕上延伸。

“這是一個程序？”巴貝奇嘲笑道。

南希翻了個白眼：“現代計算機的發明是在1940年，不是用打孔卡片工作，也不是用您的機器所使用的小數系統，從0到9。它們是電子化的，使用二進制語言，由0和1組成。0表示‘不：電路中的電流不流動；1即‘是：電流流動。實際上，這很簡單。所有的信息被稱為‘數據，編入計算機的數據是用這種語言編碼的。”

“我明白了。”阿達·洛芙萊斯點了點頭，“查爾斯，這是不是讓你想起我們的朋友邏輯學家喬治·布爾（英國數學家和邏輯學家，在19世紀40年代前期，他開發了一種二元代數，只接受兩個數值：0和1。這個代數使得現代計算機語言得以誕生。）昨晚在聚會上提出的理論？”

“的確，這很令人不安……”巴貝奇哼了一聲，“順便提醒你們，我把它集成到我的機器中的循環機制，它的靈感及運行建立于同一基礎上。”

“在這種情況下，意味著我們可以看懂了。”洛夫萊斯說。她盯著智能手機的屏幕看了一會兒，0和1的序列繼續增長。

“我可以借用它嗎？”洛夫萊斯問。

“當然。”南希笑著點了點頭。

洛夫萊斯把手表放在腿上，從口袋里拿出煙斗。她在里面裝了大量的煙草，說道：“查爾斯，給法拉第、赫歇爾、布爾和德摩根發一封電報。告訴他們立即乘坐火車到奧克姆公園，并給你的馬車套上馬具，我們也要出發了！現在是時候開始工作了，我們要聯合起來！”

（未完待續……）

1815年12月10日：奧古斯塔·阿達·拜倫在倫敦出生。

1816年4月21日：拜倫勛爵簽署了與妻子和女兒分居的文書，并離開英國開始了漫長的旅程。他再沒機會見到他的女兒。

1820年：阿達的“教育計劃”開始。她每天都要學習幾個小時，躺在一個傾斜的木板上以矯正姿態。稍有分心就會被罰綁住雙手，裹在黑色袋子里，在壁櫥里關上幾個小時。她不能談論她的父親，母親收走了他的畫像。

1824年4月19日：拜倫勛爵在希臘去世。阿達因此患眼疾數月。

1828年：12歲時，阿達沉迷于解剖鳥類，繪制和建造飛行器。

1829～1832年：生病（可能是小兒麻痹癥），阿達雙腿失能，坐上輪椅。她開始喜歡上數學。

1832年：阿達遇到了瑪麗·薩默維爾，她是一名研究員，也是科普書作家。她成為阿達的導師，鼓勵并幫助阿達在數學方面取得進步。

1833年6月17日：阿達拜訪查爾斯·巴貝奇。他向她介紹了差分機。

1834年夏天：阿達和母親參觀了英國北部的工廠。阿達看到一臺提花機在工作。

1834年12月19日：查爾斯·巴貝奇向阿達描述了他的新分析機計劃。

1835年7月8日：阿達嫁給了威廉·金，也就是洛芙萊斯伯爵一世。

1839年11月：在健康出現問題后，阿達希望重新開始她的數學研究。查爾斯·巴貝奇將她推薦給奧古斯都·德·摩根，后者成為她的新導師。

1843年：在巴貝奇關于分析機的論文用法語發表之后，阿達對其進行翻譯，并增加了七個注釋，從A到G分類，她在其中提出了她對機器的看法，詳細介紹了機器的運作和可能性。最后一個注釋（G）包含了今天被認為是歷史上第一個計算機程序的內容。

1843年9月：英國科學雜志《科學回憶錄》發表了阿達的翻譯和注釋。

1844～1850：阿達對磁學、生物學和大腦功能產生興趣。她從事催眠工作，力求探尋神經系統的秘密。這期間抑郁癥反復發作。

1850年：阿達為資助巴貝奇的機器而在賽馬場下注，損失了相當大的一筆金額。

1852年11月27日：阿達·洛芙萊斯在倫敦去世。按照她的意愿，埋葬在紐斯蒂德她父親的身邊。

1936年：艾倫·圖靈創立了計算機科學。

1946年：美國人開發出第一臺計算機—電子數字積分計算機。

1979年：美國國防部一個部門將一個計算機語言命名為ADA，以此紀念洛芙萊斯女士。